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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树林中,楚盛衣不敢耽搁,忙朝着欧阳世家去。一路上,有人见他行色匆匆,暗自猜测在欧阳世家之后,仗剑宫是否也出了事。楚盛衣却不知这些,不多时,便到了欧阳世家。
欧阳念听下人来报,看向刚从仗剑宫暂住行馆回来的罗景天和相子寒,问道:“楚盛衣怎会来?”
罗景天心中惊疑不定,说道:“难道是仗剑宫那边答应的事情有变?”
相子寒道:“请来一问便知。”
欧阳念点头道:“弘儿,你去迎一迎。”
欧阳弘面色不豫,待要说话,欧阳念已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欧阳家怎敢再端着武林第一世家的架子?速去!将人请进来。”
“是。”欧阳弘抿着嘴去了。
屋内欧阳念叹了口气,对罗景天和相子寒二人苦笑道:“若我不在了,我这几个儿子,瞧着竟没一个能撑起门楣来。”
罗景天见他神色黯然,安慰道:“大公子只是缺些历练……”
“弘儿骄矜,易与人结怨;瑞儿冲动,易受人挑唆;贤儿,仁善,却资质不佳,哎……”欧阳念摇头打断他,“罗老弟也不用安慰我。我只求自己能活着看到欧阳家第三代出个人杰,不堕了欧阳家百年的威名。”
罗景天唏嘘不已,不知怎地,竟想起了十年前与欧阳世家决裂的欧阳云。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却因恋上自己的族妹不容于世。若是欧阳世家有他,又何愁将来?
屋外脚步声响起,是欧阳弘请了楚盛衣来。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欧阳弘走到门前,停住脚步,手臂一抬,对身后的楚盛衣不冷不热道:“贤侄,里面请。”
欧阳弘觉着自己身为前辈却要去迎个后生晚辈,心中十分憋屈,便表现得十分冷淡。楚盛衣却是性子真的冷淡,一路过来,一句客气话也没说,默默跟着他到了欧阳念门前,见他请自己进去,对他微微点头,也不啰嗦,抬脚便进了去。
这小子好生无礼!欧阳弘咬牙暗恨。
屋中欧阳念、罗景天、相子寒只见那闻名江湖的少年人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地走到三人近前,躬身施了一礼,“欧阳前辈、罗庄主、相神医,晚辈楚盛衣拜见。”
欧阳念上下打量了他,呵呵笑道:“赤松兄有个好徒儿啊。”
罗景天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楚少侠前来,可是赤松先生有事?”
相子寒“啧”了一声,对罗景天如此沉不住气有些不以为然。
楚盛衣思索片刻,慢慢说道:“半个时辰前,晚辈遇到了一个怪人。”
屋内三人对视一眼,一时间觉得楚盛衣来得有些蹊跷。罗景天道:“怪人?”
楚盛衣一开口便石破天惊,“这人自称聂道天,他道自己是打伤欧阳前辈的人。”
“什么?!”欧阳念大吃一惊。
“啊呀,你竟遇到了他?”罗景天盯着他神色震惊。
相子寒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可还安好?”
相子寒多年前曾救过他的性命,此时其他不问,又是先关心他的安危,楚盛衣回答时声音中便带了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感激,“无事。”
欧阳念对他能从聂道天手中全身而退感到不可思议,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楚盛衣便将聂道天的模样描述了一番。
欧阳念听完闭着眼睛,身子往后重重一靠,道:“是他,是他。”
罗景天没忍住,问道:“楚少侠,他竟没有为难你么?”
楚盛衣心道:“那人哪里没有为难?长乐都被他带走了。”但他却不愿说云长乐合了聂道天眼缘之事,只怕给她带来麻烦。
他没想好要怎样回答罗景天,不觉间,脸上微微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此时,相子寒突然说道:“我方才听你说那人自称聂道天?”
“是。”这个问题他答得十分爽快。
相子寒捻须摇头,喃喃说道:“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罗景天迟疑道:“相兄好似知道些什么?”
相子寒沉默片刻,道:“想必各位都知道梅木夫人此人?”
十年前梅木夫人从欧阳世家带走了莲生,这十年来她虽然没有再出现在大熙,但谁也忘不了当年她是如何狡诈又强横。
相子寒也不待他们回答,便说道:“据我所知,这聂道天正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什么?”欧阳念、罗景天同时惊问道。这实在是太过离奇,让人无法相信。
“梅木夫人的年纪少说也有五十了吧?可聂道天看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岁……他、他怎么可能是梅木夫人的师傅呢?”欧阳念与聂道天比拼内力,被聂道天打成重伤,欧阳世家惨遭重创。聂道天什么模样,他怎么会记错?
“相兄如何得知?”罗景天问道。
相子寒道:“十多年前,老夫从一个友人口中听说过有关梅木夫人一派的事情。这派很是奇特。”他便把那徒弟胜过了师傅才算出师的规矩讲了一遍。
若是云长乐或是梅木夫人在,定能猜到相子寒说的那人便是相子寒的师兄房海宁。
罗景天满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以弑师为寻常,真是罔顾伦常,罔顾伦常!”
相子寒冷静道:“也并非都如此。路行歌也是那派中人,他那一脉师徒情分深厚,与梅木夫人那一脉决然不同。”
欧阳念沉声问道:“相兄,那个聂道天果真是梅木夫人的师傅?”
相子寒道:“老夫没见着他,不敢妄断。但梅木夫人的师傅确是聂道天。”
罗景天道:“欧阳兄说,他看起来四十上下。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驻颜之术?”
相子寒点头道:“他们那派的功夫十分诡奇。聂道天极少在大熙盘桓。有关他的传说多是由海外传来。”他嘿然笑道:“罗兄可别不信。梅木夫人与路行歌是何等样人还用老夫多说吗?聂道天若能教出梅木夫人这样的徒弟,难道还会弱吗?”
欧阳念沉着脸点头,道:“我虽没与路行歌交过手,但若论内力,那聂道天应该不弱于他。”他深吸了口气,“当今天下,三掌之内便能将老夫伤得如此之重的,怕不会超过三人之数。”他并未自大到说“能伤到老夫”,而是说“伤得如此之重”,在座几人倒也认同。
罗景天此时便问楚盛衣道:“还不知楚少侠为何要打探聂道天此人呢。”
罗景天对这位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仗剑宫弟子早有耳闻,听说他性格冷淡,几乎不主动找麻烦。按说聂道天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也无过节。他却专程赶到欧阳世家打探此人,罗景天心眼不少,暗自猜测楚盛衣还隐瞒了一些消息。
楚盛衣道:“此次护山之战,欧阳前辈与家师调换出战次序,是因前辈受了重伤。既然欧阳前辈受伤之事已经牵连到了仗剑宫,那位伤人者晚辈自然想知道是谁、有什么目的。”
听他这么说,欧阳念的脸色便有点不好。他无奈与赤松子调换了出战顺序,却并不愿意楚盛衣这样理直气壮地过问欧阳世家的事情。
相子寒道:“赤松先生在备战了吧?盛衣是否担心聂道天所图并非欧阳世家,而是三大护山高手呢?”
他这话显然是为楚盛衣解围,或许是看在多年前的香火情上,他对自己救助过的少年,仍是极为维护的。
楚盛衣也很给他面子,便道:“是。”
欧阳念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欧阳世家被聂道天单枪匹马挑了,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他苦笑,“聂道天口口声声道,他要寻云长乐。”
“他要寻云长乐?”楚盛衣突然觉得荒唐又可笑,聂道天竟连自己要寻的人也认不出么?他曾听云长乐提过聂道天一二,却没想到此人竟是糊涂得厉害。
罗景天在一旁道:“说来欧阳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无论他们心中如何不甘,却都不敢说云长乐的不是。她是皇帝亲口敕封的公主,谁敢轻易招惹呢?
楚盛衣问道:“他为何要找云长乐呢?”
欧阳念实在是很不愿意与楚盛衣再提此事,没好气道:“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聂道天脑袋不清楚,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双方三言两语不和便动起手来。欧阳念觉得真是冤!
楚盛衣沉吟片刻,起身告辞。
相子寒对欧阳念、罗景天二人道:“我也要出去走走,便送送楚少侠吧。”
楚盛衣迟疑了片刻,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两人路过一池荷花,相子寒停下脚步,温声问道:“盛衣,这段时间在外,一行可还顺利?”
楚盛衣怔忪了一瞬,脑中闪过的是一路上与云长乐相处的画面,惊觉这段路途是如此动人心魄,他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大起大落,但却觉得如此甚好,想到“以后”,竟觉得有了盼头。
“还好。”他一如既往地不喜多言。
相子寒看了看四周,移动脚步,离得他近了些,轻声问道:“梅木岛,如何?”
楚盛衣好似猜到他会问这问题一般,垂了头道:“见过了梅木夫人。”顿了顿,“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相子寒盯着他,“不提是什么意思?”
“放下。人总得往前看,向前走。”
“呵呵,呵呵,”相子寒凉凉一笑,“盛衣啊盛衣,你可还记得你这名字的由来?你可还记得你三叔的话,即便楚家只剩最后一人,也要报当年被董氏灭族之仇?”
“三叔是三叔,我是我。”他萧索道,“如今楚家只剩我一人了。我想为自己做一次主。”
相子寒怒极了,“你这逆子。你还记得你三叔是怎么死的吗?十年前在行宫中,我隐瞒了身份,想方设法收下了你,你楚氏一门才没死绝。你三叔的死,你就忘记了吗?你……”
“我记得!”楚盛衣打断他,“三叔欲祸乱大熙江山,让大熙与永国交战。若事成,两国生灵涂炭,却只为报我楚氏灭族之仇。小时候我不明白,但现在我却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痛苦地说到。
相子寒冷笑,“当年楚家三位义兄弟是多么的不凡,但因董氏的猜忌,楚家家破人亡。如此血海深仇,如何不报?”
楚盛衣摇头道:“你不明白。”
相子寒冷嘲道:“事发时,你还没出世。到底是谁不明白?”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欧阳家的子弟从不远处的廊下跑过,脸上竟带了兴奋欢喜之色。
相子寒见那人朝着欧阳念的住处方向跑去,暗道:“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楚盛衣却心念着云长乐被聂道天带走之事不愿耽搁,说了声,“我走了。”气得相子寒怒瞪向他。
楚盛衣神色复杂地看向他,轻声说道:“我真有事。楚家的事我以后慢慢再解释。世叔,你……你别再为我们楚家谋划了,也不要再做那些不好的事了。你信我一回,我们真的错了。”
相子寒愕然看向他,只见他飞快地转身往外走去,已来不及再拦住他了。
楚盛衣心情沉重地往外走去,这世道对他来讲,似乎总是如此艰难。
“云山竹海的人真的与人打起来了?”
“梅木夫人被抓了?”
“别乱说!刚不是说被抓了,是为了换云长乐……”
“哪个云长乐?那个长乐公主吗?”
“你们在说什么?”楚盛衣猛地停住脚步,愕然看向边说着话边从外面进来的几个欧阳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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