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明媚。
今天就是面圣的日子,晨起苏斐然就被宫女唤醒,梳洗打扮后与隔壁的谢芝绮一同去紫宸宫前听掌事姑姑训话。
紫宸宫的掌事姑姑便是昨日跟在娴妃娘娘侧的玉流,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老成,将秀女们教得服服帖帖的——个个都从对宫中规矩一窍不通的愣头青变成了会看人颜色下菜碟的人精。
接受过玉流姑姑的教导,苏斐然才知道宫里的规矩礼仪竟没某些电视剧里那么复杂,只是人情世故却远甚于现代人的创作。要不是穿越来这里一趟,苏斐然这辈子都想不到在皇宫里升个职还得带着金银细软出宫去感谢上司的七大姑八大姨。
玉流姑姑讲到日上三竿,娴妃派另一位宫女过来传话,说时候到了,皇上用完午膳就同太后一道去储秀阁。
“每天迟到一小步,人生迟到一大步。赶早不赶晚,总不能让圣上等着。”
听罢,玉流姑姑拍了拍手,训练有素的姑娘们顿时整齐地列队,走着大家闺秀的步伐,跟着姑姑穿过紫宸宫、怡华苑、连芳庭、和乾轩、欢喜堂、凝露阁、静思所、春深院、燃灯殿、达利园、清风斋、光华寺、狗刨崖、时钟塔、天水山、扶风镖局、寸深票庄、黑珍珠号、初始台地、奥丁的营地、休伯利安甲板、阿斯加德彩虹桥、俄狄浦斯的诅咒之地......来到了储秀阁庭院中。
已是正午,储秀阁庭院中没有遮蔽,刺眼的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将空气和地面都烘烤得滚烫。少女们本就行了不近的路,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得不到休息,一时都累得腿脚酸软,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有心留意的秀女发现,玉流姑姑带着众人过来后就自行退去,倒是来了几个陌生的小太监站在庭院四角。恐怕虽然圣上未至,选秀却早已开始了。
大概这也是皇帝将选秀地点放在离紫宸宫较远的储秀阁的缘故,如若秀女没有较好的素养,此时被晾在这里,恐怕早已怨声载道了。
宫中的嫔妃,能用绝活哄皇帝开心固然要紧,但朝夕相处间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好在这届秀女素质都不错,众人等了快一个时辰,只有几位耐不住寂寞,动手动脚时被发现了,才被友善地请离。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依仗的侍卫们在前开路,守着轿夫们将一辆赤红色龙纹步辇稳妥地抬进来。轿夫们手脚稳得像是举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就算突然地震,步辇中的人也不会察觉。
众人都看出来,这步辇中坐的必然是当今圣上——秦奉安。
秀女们齐刷刷地行万福,在众人躬身屈膝时,步辇上端坐的人缓步了下来,用有些威严的语气说:“免礼。”
秀女们略略起身,纷纷低头不敢看皇上,任由皇上从她们身前走过,也没看见他的模样,只见到像被血染过一般的赤红色龙袍翻飞而去。
秦奉安走上储秀阁前的石阶,端坐在阁内的红木椅上。他只一抬手,随侍的张公公就在手边斟了碗温度刚好的雪峰毛尖。秦奉安端起茶碗,缓缓吹着茶汤,然后细呷入口,根本没正眼看曝晒在院内的秀女们。
苏斐然低头低得脖子疼,汗滴到青石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她本就没大家闺秀的素质,这一上午熬过来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见到皇帝半天没动静,她怒从胆边生,也不管玉流交代过的不能直视皇上,猛地一抬头——
刚好与品完茶的秦奉安四目相对。
秦奉安的眼神里夹杂着错愕,然而苏斐然根本没觉得诚惶诚恐。
他妈的,你装什么逼!
要不是周围有侍卫守着,早把你从椅子上踹下来了!
苏斐然的不忿太过明显,秦奉安离老远就感受到了不适。
秦奉安这辈子身为真龙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有人敢露出半点忤逆(特指活人)。苏斐然竟敢挑战他的皇权,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不解。
秦奉安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秀女,不值得贵为九五至尊的他郑重对待。若是叫侍卫拖出去打死,又显得他残暴,不如勾了她的名,逐出京城算了。
“韩涉。”秦奉安清了清嗓子。
“臣在。”
躲在暗处的侍卫听到呼唤,站出来向秦奉安拱手。
“把那个敢抬头的秀女赶出去。”
秦奉安不用多费口舌,韩涉跟了他这么多年,吃住加在一起的时间比寻常夫妇更甚,他知道该怎么做。
站在前排的秀女听到了皇帝的吩咐,她们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但心里都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少个竞争对手,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但都不免兔死狐悲。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呢?
得罪这位以“严苛”闻名的圣上,恐怕在京城外,那位秀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苏斐然正热得发晕,恍惚间,似是有个壮硕冷硬的男人步步逼近。
还没等苏斐然反应过来,那男人一把钳住她的双臂,像押解犯人一样将她往外拖。
苏斐然脑子“轰”得一下炸开——自打小学老师体罚后,就没谁这么羞辱过她!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储秀阁。
韩涉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弱女子竟能挣脱他的束缚,在皇帝的注视下给了他这个贴身侍卫一巴掌。
一时间,储秀阁上下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虽然发懵,但习武人的条件反射让他登时将苏斐然摁在了地上。只是这个女人丝毫没有敬畏天家的意思,还在他的钳制下不断挣扎,趴在地上扭来扭去,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矜持。
“她是怎么入选的?”
韩涉和秦奉安心中不约而同冒出相同的疑问。
冒犯天子威严,理应严惩。
谢芝琦用眼角余光瞥见短短数息间的变动,吓得双颊泛白,低头紧咬嘴唇。苏斐然和她同居一院,她唯恐皇上盛怒之下,将罪责连坐到她、乃至整个紫宸宫上。
太后马上就到,秦奉安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地鸡毛。
他站起身,冷冷地俯视被摁在地上的狼狈少女。
等待她的,将是一国之君的雷霆手段。
“午时已”
“午时已到”是他常对侍卫们下达的命令,意思是即刻处死。
这也是他对苏斐然的判决。
只不过,今天似乎出了些意外。
“到噢嗷嗷嗷嗷嗷嗷嗷——”
在苏斐然和韩涉震惊的注视下,秦奉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左脚绊右脚螺旋摔倒在地。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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