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上当了。”库俊靡沟壑纵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他摇摇头,继续道,“我不应该直接冲唐军的阵势,应该再谨慎一些,迂回到鸣沙山北面去,先打龟兹和焉耆的那些乌合之众!让智郁筑鞬帮忙挡住唐军,等打垮了西域那些乌合之众,咱们就可以全面进攻,从四面八方围攻唐军了,只可惜……”
强烈的悔恨之意,使得库俊靡的语气都带了极度的怨毒之意,声音明明从他口中发出,可听起来,却有金属摩擦的刺耳感觉。
李翊选定的这个战场,虽然也是一片开阔地,但左翼是大河,右翼是鸣沙山,相对于两万铁骑,是个相对狭长的地段,极大的限制了骑兵的发挥,乌孙人根本无法将兵力、兵种上的优势发挥出来。
骑兵打仗,可不是只有冲阵一个战法的。利用机动,攻击敌军的破绽同样不是杨再兴的专利,乌孙人一开始的错误,就是被李翊那个单薄的阵型给引诱了。
若是可以重来,库俊靡能想到数也数不清的办法来破局。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打掉牙往嘴里咽了。
现在变换战法也来不及了,除非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万族人盟友被屠戮。他做不到,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陷阱里冲,看看到底是李翊的诡计厉害,还是乌孙铁骑的战力更强。
刘聪沉默了,然后他听到父王语调一变,声音中突然多了一丝慈爱:“聪儿,你走吧。”
“什么?”刘聪惊愕莫名。
库俊靡语速急促且低沉,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晰:“大军开动的时候,没人会注意太多,你带你的亲卫离开,远离大唐,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刘聪争辩道:“可是……”
库俊靡打断了刘聪,断然道:“没有可是,就算这一仗真的败了,族人毕竟还是要活下去的,总得有人主持大局!如果我错了,那就按你的做,休养生息,等下去!等到大唐和贵霜、安息、罗马那些大帝国交战,把汉人的血流尽,等到唐军这些英雄死光,等到大唐都是曾经的世家子做主……乌孙人的时代,就不远了,明白了的话,就走罢!”
半晌,刘聪回应到:“……如您所愿,父王!”
………………
最严峻的考验已经到来,连绵的号角声中,乌孙大军发动了全军突击!
狭长的地形限制了兵力的展开,前方混乱的战局同样是个障碍,但库俊靡谋定而动,却也有着妥善的应对之法。
他将大军分成前后五个攻击批次,自己带着最强的亲卫,打着代表乌孙王威严的金狼旗冲在了最前面。
每个攻击序列之间,都留出了数百步的间隔。最前方的队列,成密集突击阵型;次队展开成锋矢阵。
以此类推,依次展开。如果从天空看下去。就会发现,乌孙军的整体阵势,就像是个金字塔,由尖到平,由细到粗。
一万五千胡骑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尖锥,带着漫天的烟尘和杀气,以比特克斯河的湍流更猛烈的势头,恶狠狠的砸向唐军。
首当其冲的,正是杨再兴率领的四千轻骑!
“皇上!”还没接战,声势便已是骇人之极,大唐中军的一众文武幕僚无不色变。
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计划,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放任胡骑在整个战场上机动,避强趋弱,过程可能不会这么惊天动地,但结果同样很可怕。西域联军可没有唐军这么精妙的配合,若被胡骑缠上,只能饮恨收场。
不过,当真正面对胡骑山崩海啸般的攻势时,众人还是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杨再兴能行吗?
“当然能行,因为他是杨再兴,浑身是胆的杨再兴!”李翊很镇定的道,话语里十足的信心也很有感染力,但他给出的理由却没什么服力。
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李翊并不多。他所了解的杨再兴在另一个时空的表现就不了,更具有服力的是,召唤系统给出的杨再兴在统帅、武力和智谋三方面的评值:统帅,武力,智谋,这绝对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才能具备的能力。
先前的绕背攻击,就是他擅长指挥骑兵的明证之一。表面上看来,杨再兴在诱敌,指挥包抄的是曹纯和曹真,但实际上,连这个战法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李翊在军议上要求的,只是让他设法避过敌军的锋芒,趁着援军和被围的败兵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动反击而已。
现在乌孙全军杀来,压力当然更大,但既然是杨再兴在指挥,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
“王上来了,缠住他们,缠住他们!”看到援军杀来,一直被压着打,伤亡惨重,甚至连主将都丢了的安伊糜军兴奋起来,将士们将弯刀举过头顶,大叫大嚷。
唐军的骑兵实在太狡猾了,总是能避开正面的锋芒,绕着圈子到身后,到侧面,去攻击自己的薄弱环节。若非如此,两支实力差不多的骑兵,怎么可能打成这种一边倒的局面?
王上来了,这些唐军居然又想故技重施的跑开,呸,想的美!这次一定要让你们自食恶果!
士气大振的胡骑拼命冲上,宁可受伤,也要缠住面前唐军。唐军骑兵的队列相对整齐,想全缠住不太可能,但唐军很重视战友,不会轻易抛下战友退走的。
就和唐军围攻自己一样,绑架人质,咱们乌孙人也会。
………………
“轰,轰,轰……”乌孙主力越冲越近,眼看着已经到了三百步的距离上,唐军骑兵却始终无法彻底摆脱,一旦被优势敌人前后夹击,结果恐怕不堪设想。
乌孙人越来越兴奋,眼中闪着血红,嘴张得老大,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就像是一群凶残的狼。
千钧一发之际,白马银枪的身影出现在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方,长弓所向,无不披靡,清朗的喝令声随之传来:“放箭!无差别射击,全力放箭!”
这样残忍的命令,乌孙人倒是经常用,以他们的习性,只要不是同部落,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被他们视为外人,都可以被牺牲。如果战局需要,放箭将敌人和自己人一起杀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看大伙儿现在折腾得欢,等王上的大纛出现后,照样得往两边逃窜,马蹄和弯刀可不长眼。骑兵最重要的就是速度,没了速度会怎么样,之前的战事已经很好的验证了。这种时候,谁敢挡在王上马前,可没人管你是不是自己人,挡路的都是敌人。
乌孙人习惯了这种逻辑,但唐军却很少采用,他们对袍泽之情是很重视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胡骑大为不适应,连反应都慢了一拍,很致命的一拍。
唐军对主将的命令毫无异议,当下开弓曲射,长箭如雨般落下,毫无差别的将缠战中的双方笼罩其中。
激战骤停。
反应不及的胡骑只能仰天狂呼,像是在质问长生天,汉人为什么会和变得跟胡人一样,这不合情理。
长生天默然,大唐骑兵则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箭雨落下的一刹那,骑兵们纷纷伏倒在马上,手中的骑盾还不忘护住马头。他们身上有甲,不过这种甲跟普通的甲不同,因为它既不是用兽皮制成,更不是用钢铁制成,而是用纸制成。
这种纸甲是唐军最新装备的,主要是用于装备轻骑兵。制作纸甲的纸是特制的,具有柔韧结实,耐破度高,能承受较大拉力和压力不破裂的特点。这种纸被武德皇帝称为牛皮纸,本来是下面的人发明用来防水包装用的,但是在被李翊知道后,反倒是将其用来制成了纸甲。
这次李翊前来西域的时候,就下令将已经完工的五千套纸甲给带上了。主要是在西域以及中东地区,都非常干燥,十分适合纸甲。尽管制成纸甲的牛皮纸耐水,但如果长期处于潮湿的环境中,还是容易坏掉的。
最擅长挡箭的纸甲,无差别的弓箭攻击,对他们来构不成致命的杀伤,唯一的顾虑,只有战马而已。
不走运,因战马受创而落马者当然会有,但只是少数人而已,比起被胡骑缠住,遭受胡骑主力的冲击,孰轻孰重,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撤!”银枪指向北方,杨再兴毫不拖泥带水的指挥骑兵转进,库俊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在面前退走。
一个部落首领驱马走到库俊靡身边,开口询问道:“王上,咱们追不追?”
库俊靡向北望了一眼,鲜卑军已经和大唐御林军战成一团了,和智郁筑鞬夹击御林军固然不错。可那样做的话,这场仗就变成自己的独角戏了,无法达成消耗鲜卑人的目的。
何况,敌人最大的威胁——那些刀斧手还在发动攻击,如果转向,就是将自己的侧面暴露在对方的刀下,再加上那支滑溜无比的轻骑……太危险了!
他迅速做出了决断,弯刀笔直的指向东方:“不要追!继续向前,先冲垮唐军的刀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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