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调转次序,先集中全力围剿乌孙和伊列骑兵,再面对鲜卑军时,耗尽力量的唐军就不具备优势了。
一根稻草都有可能压倒力尽的骆驼,唐军不是骆驼,鲜卑人也比稻草有分量得多。
好在,智郁筑鞬给拓跋力微找了点事儿,一下扭转了局势。
眼下拓跋力微虽然不能是露出了败象,但他的阵势已乱,拓跋野的迅猛突击对阵型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现在,就是做雷霆一击的最佳时机。
李翊扬起右臂,漫天的风雪也遮不住霸王枪锋刃的闪光!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整个中军都陷入了肃静,大家定定的望着锋刃,眼中充满了狂热。
闪电般的光弧闪烁,枪刃划破风雪,重重落下,指向深邃不可测的前方,雷鸣般的怒吼在面甲下炸响:“兄弟们,随我踏阵!”
“踏阵……”李存孝高举禹王槊,高声响应。
马蹄声雷动,却遮不住震天的怒吼。仿佛回音一般,战号声越传越远,越远越响亮!
开始只是唐军中军,很快,距离最近的其余军队就意识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短暂的停滞后,欢呼声猛的爆发出来。所有唐军将士都在欢呼,都在响应,这一刻,整个河谷都在沸腾,漫天的风雪也为之而止!
皇上亲临战阵,和兄弟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大捷,就在眼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狼居胥,追亡逐北!”
“杀!杀贼讨逆,杀虏卫国!”
……
没有腔调古怪的歌声,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唯有那个响亮的名字,和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无上荣耀!
………………
不久前,库俊靡冲阵受阻之时,感受到的只是有些不顺利,心疼麾下骑兵的伤亡。但这一刻,他感受到的只有惶恐,曾经被人强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事实!
第一波冲阵已经结束,第二波骑兵正顺着先驱者留下的血路趟进长矛阵,眼见着伤亡惨重的大唐御林军已经无以为继,很快就能达成全面突破了。
结果,欢呼声一起,御林军将士像是天神附体一般,再次重整了队列,一步不让的顶住了第二攻击序列的冲击!
与此同时,从开战起,一直奋战至今的两支部队又开始了他们的第三轮爆发。
天上,箭矢狂风骤雨,吹开了迷漫着的风雪,瀑布一般落在胡骑头上,将他们砸得七零八落,死伤狼藉。
地上,仿佛天神召唤出的力士一般,刀斧手们鼓荡神力,用手中的巨剑大斧挥出一道又一道的飓风狂岚!
胡骑的亡命突击又一次被硬生生的打退了!
沿河布阵的那支步卒反应稍慢,但他们并未迟疑太久,很快加入了反攻的大潮,对三支爆发中的军队,进行了完美无瑕的策应。
号角声表明,另一翼的压力也是猛增,不用,那支很能钻空子,也很能打的骑兵又在搞风搞雨了。
被唐军惊人的气势所慑,于夫罗心中既震骇,又茫然。
唐军的爆发的确很可怕,就算是自己的骑兵大军,也难当其锋芒,可是,李翊不会天真到以为靠这么一轮爆发,就能把两万骑兵杀得干干净净吧?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爆发之后虚弱,难道对方就一点都不考虑吗?
………………
“大王……快,快看!”库俊靡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身边茫然四顾的亲卫中,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什么?”库俊靡一愣,愕然发现,那已经吃惊得失去方才的亲卫正指着西方大叫,那是大军来时的方向,会有……
“长生天在上……”转头看时,他惊呆了,除了喃喃的呻吟声,几乎变成了一尊泥塑雕像。
大河之畔,滚滚的人潮正汹涌而来,从可以看到的几百步外,一直铺到了天地交界的那不可知的远方。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正在赶来,准备加入战团,但对方的身份,库俊靡却没有任何怀疑。
走在这支庞大的队伍的最前方的,是一名魁梧的大汉,此人手中一杆长枪,身后的战旗上,斗大的一个“张”字迎风飘扬。而稍矮一些的旗帜上,则是绣着“征东”两个大字。不用,来人正是大唐征东将军张郃,以及他所率领的大唐骑兵第二军团。
“杀……”张郃旗枪并举,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声震四野!
“杀!”万人共一呼,将士用最洪亮的声音宣高了自己的到来,用最直接的理由,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刀锋所指!
………………
大唐骑兵第二军团的到来,对鲜卑、乌孙和伊列诸族联军来,是名符其实的难以承受之重。战争的天平,毫无疑问的倾斜了,严重倾斜——某种意义上,这场大战已经失去了悬念。
联军的锋芒被顶住了,主力部队被唐军御林军死死的缠住,双方还留有一定的余力,可无论什么样的后手,在漫山遍野的生力军面前,也会显得无比的苍白且无力。
可是,即便是这么严重的状况,鲜卑军之中,对此进行关注的人,却也只有半数,另一半人根本无暇关注任何身外之事,哪怕是敌人拥有了数以万计的援军。
苦战!
死战!
二十几年来,拓跋力微和拓跋野就从未象现在这么亲密过。
前者虽然一度对前辈很景仰,但后者傲慢中带着不屑的态度,却让人无法与之和谐相处。而作为即将被后浪彻底拍死在沙滩上的前辈,拓跋野对拓跋力微的不爽,也有着充分的理由。
可这一刻,所有摩擦和情绪都不翼而飞,两人背靠着背,血连着血,为了荣耀,为了生命,为了多救出几个袍泽,苦苦相斗。
从拓跋力微色变那一刻开始,大唐御林军就骤然爆发出了一波强绝的攻势。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平举着矛戈,从四面八方冲杀上来。
平刺!
斜刺!
攒刺!
……
仿佛凭空多了一座巨大的荆棘丛林,森寒发亮的矛锋,透过迷茫的风雪,无穷无尽般的伸缩着,闪烁着。每一次伸缩,都会带起一蓬蓬血雨;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阵阵的惨呼。
在这个局部战场上,拓跋力微军的人数更多,比大唐御林军多出了将近一倍,可对拓跋力微军的将士来,这一刻,反倒是像是敌人是自己的十倍。
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在孤身面对一整支敌军,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势单力薄,无依无靠。
这是错觉,同样也是真实的。
周瑜不是神仙,当然没有撒豆成兵的本领,御林军依然是开战之初的那四千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拓跋力微军的阵势已经在追击和被逆袭的过程中,发生了混乱,而他们的主将却因为亲身救人的义举,被困在了交战最激烈的地方——死亡通道的出口处!
连主将副将都只能彼此依靠着作战了,拓跋力微军人数再多又如何?
孤军奋战是唯一的选择。
拓跋力微和拓跋野的奋战倒也不是无谓的,正因因为他们的坚守,鲜卑骑兵才没有全军覆灭。有三百多人得以从死亡陷阱中脱身而出,此刻正围拢在二将身边,一边向己方阵列突围,一边抵挡追兵。而其余的人马已经尽数死在夺命剪刀之下,剩下的人也是人人挂彩,不久前还崭新发亮,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此刻已经破烂不堪,哪里还有草原雄师的风采,倒像是一群丐帮的九袋长老。
“竖旗!结阵!跟着我喊话,一起喊!告诉兄弟们,让他们不要乱跑,原地结圆阵,再乱下去,大伙只有死路一条。”
乱哄哄的人流之中,拓跋力微临时结成的圆阵成了一处阵地,被打散的乱兵远远望见,纷纷靠拢过来。看起来有稳住阵脚的希望,可拓跋力微却完全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唐军之所以只是延迟自己的速度,而不是全力围杀,只是为了给他们的主帅营造战机。
短暂的僵持还在持续,但鲜卑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离开了中军的拓跋力微,根本无法将号令传达出去,传令兵派出后,就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声息。
旗号?即便天气不是这么糟糕,旗号这种东西,也只是对秩序尚存的部队有用,现在的大军,哪里还有秩序可言?
更何况,此刻面对的这个对手,也实在太可怕了一些。
就在拓跋力微努力调整,稍稍收到了一些成效的时候,周瑜再次的变阵,将他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夺命剪刀之后,唐军转入反击,周瑜顺势将阵型调整成了数个底部相连的锥形阵,这种阵型不见于兵书战策,具体形容的话,就是个锯齿阵型。每两个齿刃之间,都是一个夺命剪刀,都圈进了大量的拓跋力微军散兵,都会变成下一个死亡通道!
拓跋力微完全搞不明白,对方到底是如何在这样的条件下,在激战之中完成阵型变换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具体理解对方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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