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有蓬马车,将裴冕和王衡送回王宅。此时,杜若荀已经睡下,故而宅院中,安静得很,没有人可以打扰到他们。
“刚才,谢了。”裴冕道。
“帮我个忙,分她一点功劳。”王衡道。
“她是谁?”
“杜有邻的长女,柳勣的妻子。”
“看上了?”裴冕笑道,“女大三,抱金砖,识货。”
“帮不帮?”
“怎么帮?”
王衡看了裴冕一会儿,才道:“太子每遇难事,便会问计于李泌,他是派何人去的,这个人,会不会知道得更多一些?”
“你是真的打算与东宫决裂了?”裴冕问。
“过不了多久,东宫就会与你切割,到那时,谁还能保你?”王衡道。
裴冕抿了抿嘴唇,他明白王衡的意思,那就是抢在东宫反应过来之前,利用他知道的信息,从东宫身上割几块肉下来,献给李林甫,以换取李林甫的宽恕,避免成为东宫的忠烈。
“引蛇出洞。”裴冕道。
——
王衡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爬了起来,开始准备早膳,毕竟他心中对杜若荀,还是过意不去。
“熬了锅小米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王衡道。
“我不太敢吃。”杜若荀略带幽怨地看了王衡一眼。
“粥者,细软温热,易于消化,可比胡饼什么的,护胃多了。”王衡说着,勺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几口,再递到杜若荀面前。
杜若荀脸一红,犹豫片刻,却还是轻启朱唇含住了勺子。
“我留意了几天,似乎没打听到,杜良娣的消息。”王衡道。
“兴许是太子念旧,给二娘做了一番安排吧。”杜若荀喃喃道,不知是真的了解东宫,还是在祈祷。
“你信吗?”王衡问,
年初,太子与韦妃和离时,是让她落发,送到寺庙里当尼姑了。虽然不太体面,但起码有去处可寻。但现在,几天了,街坊中,却依旧没有关于杜良娣下落的传闻。
杜若荀眸眼出水,捂着嘴道:“能奈之何?”
“光靠等,什么都等不到。”
“论运筹帷幄,我不如二娘,更远不及郎君。所以,郎君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便是了。”杜若荀捂紧了脸,抽泣道。
王衡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无法苛责杜若荀,毕竟杜有邻的性格就是迂腐古板,这种人最喜欢的生活方式,就是按部就班,最不乐意见到的,就是他人有别的想法,所以他对子女的教育,只会有指责,甚少有鼓励。
如果光是父亲如此,杜若荀可能也不至于如此自轻自贱,但偏偏,杜良娣也不是省油的灯——善人是不可能从众多孺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三品太子良娣的。
因此,在父妹常年的无形压力下,杜若荀早就放弃了独立的思考能力,只求能不被指责地,过好每一天。她的选择,若放在往常,绝对不能说错,但偏偏,杜家遇上了,上百年未曾遇到的浩劫!
“等会,去十王宅,给杜良娣送一套冬衣,以尽姐妹之情。”王衡说着,将兑票放在案几上,“我不知道她的尺寸,所以,只能请你,现在去买了。”
时值寒冬,但东市却依旧人头涌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笑意,这是因为马上就是年节了。虽说,长安中的风暴仍在肆虐,但大多数人是感觉不到的,因此对他们而言,岁月依旧静好。
“二娘比我高三寸,喜欢红颜色。”在挑衣的时候,杜若荀终于有了点自信,在各间衣店中来回穿梭,左挑挑,右逛逛。
王衡没有催促她,而是静心观赏着这繁华的东市,说实话,东市给他的第一印象,并非眼前一亮,而是熟悉——琳琅满目的商品,打扮各异的游人,跟后世大城市的商业街一样的繁华热闹。
“选好了。”不知过了多久,杜若荀终于背着一个大包裹出来了。
“给杜良娣的?”王衡问。
“嗯。买了一件袄,一件中衣,花了两千三百九十六钱。”杜若荀还以为,王衡嫌她花太多了,忙解释道,“都是挑最便宜的买的。”
“那你自己的呢?”
杜若荀从京兆狱出来的时候,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中衣,而且柳宅也被抄了,所以,要不是怀沙有三套常服,她这几天就只能冷着了。
“我”
“别苦着自己。”
——
圣人对自己的儿子们,极为提防,开元十三年,他下旨于长安城东北隅的永兴坊、兴宁坊修筑十王宅,令诸子在大宅中分院居住,一举一动,皆受到被称为“家令”的宦官的密切监视。
太子虽身为储君,但也不得在东宫居住,而是在十王宅中,辟出一处有独立的,通向大街的门的别院,作为居所。如此布置,一是告诉众大臣,太子的地位并不稳固,二是最大程度地防备太子,私下与朝臣往来。
“除了送衣,别的都不用说吗?”杜若荀吃力地抱着大包裹问。
“是。”王衡点点头,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敲山震虎,让东宫去找李泌商议,或是派人处理掉杜良娣。只有东宫有所动静,裴冕才能向李林甫报告。只有李林甫抓到了人,王衡昨天的举动,才会被承认是在替右相府做事。
杜若荀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而后才尽可能步履从容地来到东宫的别院前。
“什么人?”别院门口,站着两个甲胄明亮的龙武军士卒,他们是圣人派来保护太子的,平日的职责,就是阻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杜若荀,杜良娣之姊,来给良娣送件冬衣。”
两名军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而去,不多时便引了一个宦官来。这个样貌英俊的小宦官,穿着没有任何纹饰的深色袍服,一看就知,是品级极低的东宫属宦,而不是受圣人之命,监视东宫的太子家令,也不是素得太子信任的李静忠。
“大娘子,太子已经与杜良娣和离了。”小宦道,“但请放心,太子已经令李总管,将其安顿妥当了。”
“终究是姊妹一场,还是怕她冷着。”杜若荀又红了眼,同时递去一个小锦囊,“请中官行个方便吧。”
这小锦囊挺沉的,因此对这小宦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需要打开来,看一下。”小宦道。
开包检查,自然不可能发现异常,因为真的就是几件衣物。
“似乎不见,李总管?”杜若荀试探着问了句。
“今日圣人召见,李总管陪太子进宫去了。”小宦躬身道,“大娘子请放心,一定将冬衣,转交良娣。”
“多谢。敢问中官名姓?来日也好报答。”
“段恒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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