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便到了红霞漫天,抛石机的试射也已完成。
“哈哈,我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王摩诘的《使至塞上》。”王忠嗣其实十分健谈,一碗热酒下肚,便唱了起来,“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王维边听边点头,最后也与王忠嗣合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白云苍狗啊,一晃眼,便十有一年了。”王维唱毕,长叹道。
“十郎,你们的《榷盐铁》,维亦拜读过,字里行间,皆是忧国之心。”王维道。
“是。”王维点点头,“风气一日不变,这《榷盐铁》便只能是暴敛之法。”
三人各自饮了一碗闷酒。
王维酒兴起,好诗便来了:“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吾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王忠嗣听了,脸上愁色更浓,遂饮了一碗闷酒:“是王某无能啊。既无力永靖边陲,亦无力说服圣人,息兵罢战。”
“哦?”王忠嗣眉头一皱。
“杂胡”指的就是安禄山,当初,他在范阳修筑雄武城,以储备甲仗兵器。期间,因为工程甚大,便上奏要求王忠嗣派兵来修筑此城。
安禄山本计划,借此机会,吞并了王忠嗣派来的部曲。但怎料,王忠嗣在得到圣旨后,竟是亲自带兵前去协助修筑城池。安禄山的阴谋遂失败了,而且,还被王忠嗣发现了他早有反心。只可惜,圣人并不相信王忠嗣的密奏。白白错失了一次,将叛乱扼杀在萌芽之中的机会。
“唉,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王维听了两人的对话,又是一叹,“十郎,维有一言,不知你愿听与否?”
“莫要行逢迎之事。维当年,便试过了,行不通的。”王维轻叹道,此时他的眸眼,忽地发散起来,该是想到了当年,意气风发时,在岐王宅中,与玉真公主相遇时的情景——坊间一直传闻,王维当年之所以能高中状元,便是走了,玉真公主的关系。
“王大夫,十郎,天色已晚,维告辞了。”
“听章甫说,你有一计,能替我摆脱,被哥奴陷害的困境?”王忠嗣道。
“计策是有,只是不知王大夫,放不放得下,河陇的将士。”
“何意?”王忠嗣眉头一拧,问道。
“河陇二镇,定有良将,大夫不如放手,令他们攻打这石堡城。”
“十郎,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将健儿们交给那董延光吧?”王忠嗣一锤桌案,“他这个人,有勇无谋,从不知道,爱惜士卒。大军,如何能交到这种人手里?”
“哼,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在你献出抛石机后,同意进攻石堡城。”王忠嗣道,“可就算有抛石机,如果贪功冒进,依然会损失惨重。”
“当真?”王忠嗣托着下巴问道,他虽还不信,但嘴角已有笑意。
“多谢十郎!”王忠嗣起身,抱拳行礼道,“告辞!”
“阿郎摔断了腿,务必小心。”一名看上去有官职的亲兵正叮嘱那背起王忠嗣的亲卫。
——
兴庆宫。
李隆基半躺在软榻上,眯着眼,不说话,也基本不动。他已经维持了这个姿势两天了,因为高力士至今未传来,李林甫已经妥善处理好那些贡生的消息。贴身宦官们也知道圣人的心意,于是也不去打扰他。
直到,王忠嗣托人前来求见。
“什么!训儿竟摔断了腿?”李隆基登时跳了起来,“传王经,让他务必治好训儿。”
“圣人,王御医已经诊断过了,王将军确实断了腿,需要静养。”
他怎么敢!怎敢如此!李隆基在心中咆哮,朕励精图治数十载,图什么?就是图,文治武功,远超太宗!王忠嗣怎么敢摔断了腿!莫不是东宫唆使的,想气死朕!
“圣人,王将军还举荐了一人,说是帅才,可替圣人,攻取石堡城。”那传话的小宦继续道。
李隆基听到这,黑着的脸才渐渐有了些喜色:训儿还是好的,伤成这样,还惦记着石堡城,惦记着朕!
“何人能当此重任?”李隆基上前两步,弯腰盯着那小宦道。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小宦道。
李隆基也不多想,当即道:“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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