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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今年农历新年在一月底,年过得早,期末考试的时间自然也跟着提前。
不等大家好好回味一下元旦节的欢乐时光,紧锣密鼓的期末备考就大军压境般提上了日程。
明礼对老师教学工作的考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学生的期末成绩,老师们为了取得好的考核成绩,元旦节刚一收假回来,各个学科就不约而同齐齐发力,今天默写明天小测,将一群小孩儿逼得是苦不堪言。
饶是心大如江南,也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中也不得不被动学习起来。
蒋延洲倒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悠闲。
毕竟蒋延洲遥遥领先的成绩摆在那儿,老师们甚至觉得让他处在一个最放松的状态,才能有助于他取得更优秀的成绩。
是以蒋延洲成了高二十班一个极其例外的例外,可以不用写作业也可以不用听课。
每次江南学得头大了,都忍不住忿忿地用笔头戳一下坐在她前面呼呼大睡的蒋延洲,直到扰了他的清梦让他睡不下去了才算完事。
蒋延洲也不生气,被江南闹醒后,只懒散地靠在墙上。
他就着惺忪的睡眼偏过头去看被江南画得一塌糊涂的草稿纸,笑得有些无奈,“哪道题又惹到你了?”
“题没惹我你惹我了。”江南说着又狠狠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凭什么你可以过得这么快乐啊?”
“因为每天都可以见到你。”蒋延洲懒懒的抬手,将江南的一头细软的头发抓乱,“见到你我就开心了。”
突然的情话,让江南心里的不平衡减轻了不少。
但蒋延洲显然不觉得这就完了,他胳膊随意地搭在江南的桌面上,屈起食指朝着江南勾了勾。
因着刚醒来,蒋延洲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蒙,像是一片缭绕着朦朦雾气的潭水,莫名的勾人。
江南下意识就贪婪地舔了下嘴唇。
直到听到蒋延洲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笑,江南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垂涎他的美色。
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口水,才故作正经地轻咳一声,“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说?”
江南这么一说,吃瓜专业户钱子安立马凑了过来。
蒋延洲睨了他一眼,依旧勾着懒散的笑意,“你确定有些话想让他这个二狗子听到?”
江南果然犹豫了。
毕竟自从元旦节之后,蒋延洲的骚话说得越来越顺口。
纠结了小几秒,她还是乖乖地将耳朵凑到了蒋延洲旁边。
蒋延洲像是故意一般,又凑近了几分。
近到江南觉得只要再多一寸,蒋延洲温软的唇就会触碰到她耳朵上敏感的皮肤。
江南的一颗心轻轻颤了颤。
“其实你没必要不平衡,我不好好学习是有私心的。”蒋延洲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江南的耳廓里,“我想早点当上你的合法男朋友,才故意不好好学习的。”
虽然江南觉得即使蒋延洲再不好好学习,她的成绩也不可能只比他低五十分,但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甜得像是裹了蜜。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蒋延洲这句话有魔力,江南忽然觉得她又可以再战一百道数理化了。
想到这儿,她赶紧朝蒋延洲挥了挥手,“你赶紧的睡觉,别影响南哥我学习考高分。”
-
好在这样高压复习日子只持续了十多天,很快就到了最后决定这群小孩儿寒假生活质量的期末考试。
考试前照常需要布置考场,李成江便提前给大家放了学。
江南慢腾腾地在收拾东西,蒋延洲也不催她,懒懒地靠在门口等着她。
这是这段时间两人惯常的放学方式——江南拒绝沈国志来接自己,以便和蒋延洲一起放学回家。
因为今天要收拾的东西有些多,江南拖拖拉拉地收了小半个小时,才算把自己的地盘收拾干净。
是以两人从教室往楼下走的时候,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江南跟在蒋延洲后面,眨巴着眼睛四下看了一圈。
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便忍不住凑近了几分,有些大胆的用细白的指尖拽住了蒋延洲的袖口。
察觉到袖口处的拉力,蒋延洲垂眸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他从口袋里将手抽出来,隔着衣服的一层布料将江南小巧的手反握在掌心中,“这两天教你的题都做会了?”
刚开始复习的时候,蒋延洲一点都不干涉江南,也不过问每天她复习了什么,只管自己蒙头大睡。
江南一度以为蒋延洲已经失去希望放弃她这个万年小学鸡了。
谁知前天自习课上蒋延洲忽然给了她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科的题,还让她不会就问。
这就是学霸的考前押题吗?
江南当时眼睛都亮了,也顾不得看什么课本了,全身心地开始捣腾蒋延洲给她出的那些题。
江南思及此,乐呵呵地点了下头,“会了会了。”
末了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又特意凑近蒋延洲,将手笼在嘴唇周围压低声音,“延哥我现在是不是年级第二的备选人了?”
江南沉浸在“原来被霸王学习机关照是这么爽”的喜悦中,还没彻底笑开,额头上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捂住额,就看到蒋延洲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蒋延洲挑了下眉,一副语重心长的语调,“乖,别白日做梦,会影响智商发育的。”
江南:?
按照之前几次考试的经验来看,一般只有年级第二的成绩才能勉勉强强不比蒋延洲这种霸王学习的分数低超过五十分。
所以蒋延洲给她讲题的时候,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江南一度以为蒋延洲是准备把自己往年级第二培养的。
是以这两天江南除了做题,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脑海里幻想和蒋延洲位列年级第一、第二的美好画面。
江南甚至都在琢磨着要不要准备一下最佳进步奖的获奖感言了,结果蒋延洲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白日做梦?
江南直接愣在原地,“那你干什么给我押题?”
蒋延洲站在低江南两级的阶梯上,转过身去看呆住的人,“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押题了?我又不是出题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要考什么。”
“不是押题那是什么?”江南还不肯死心。
蒋延洲忽然笑开来,把江南半挎在肩膀上的书包取过来挎在自己身上,又摸了摸她蹙起来的眉头,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那些题是给你巩固基础知识点用的,考试的题肯定比这难多了。”
蒋延洲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江南越绝望。
她哀嚎了一声,没长骨头似的靠在蒋延洲身上,“那我到底能考多少分啊?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你女朋友啊?”
“考你的正常水平。”蒋延洲看向江南的眼神里满是纵容,怕江南摔倒,他抬起一截胳膊虚虚揽住她的腰,“现在知道后悔了?当时可着劲气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正常水平?那不就是只有三四百分?
江南真的要欲哭无泪了。
她当时就图好玩了,哪里想得到这么长远。
她就着靠在蒋延洲身上的姿势,用脑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带着几分撒娇,“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别讲究那些约定了?”
江南像只此时就像只求主人亲亲抱抱的小猫。
感觉到肩窝处传来的轻轻痒痒的触感,蒋延洲心里柔和得像是化开的冰淇淋,甜滋滋的被搅在一起。
他抬手安抚地摸了下江南的发顶,“我喜欢你,所以应该是我要努力成为你的男朋友,而不是需要你来操心怎么才能成为我女朋友,知道吗?”
“知道吗”三个字说得很轻,轻到像是一只羽毛,温柔地拂过江南心里每一寸地方,轻而易举就抚平了她的焦虑。
江南“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整理好情绪直起身,重新用指尖拉住了蒋延洲的袖口。
刚往下蹦了一级台阶,她就不经意撞上了藏在下一层楼梯转角处的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江南吓了一跳,但随即很快认出眼睛的主人是许婉柔。
而许婉柔知道自己被发现,也没再藏着掖着,面带微笑走出来试图和蒋延洲打招呼。
自从上次许婉柔当着江成行的面故意说出早恋的话题试图挑拨他们父女关系的时候,江南就已经把这默认为双方“撕破脸”的信号了。
虽然后来没再找许婉柔理论过,但江南已经把她划进了懒得搭理的那一波人的范畴。
是以江南这会儿也没有打算搭理她,不等许婉柔把招呼打完,就拉着蒋延洲直接从她身边走开了。
-
期末考试一般是市里的教育局出题,整个海城水平参差的十多所高中统一考试,题目自然比平时学校里单独出的要中规中矩许多。
加上有考前蒋延洲给她巩固基础知识点,江南觉得自己考得还算不错。
然而等到发成绩那天,江南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倒不是因为焦虑即将知道的成绩,而是期末考完后的这两天她家江总一直在安排她去学习画画的事。
之前江南不想出国,江成行和江寒好商量地同意了,并建议她走艺考这一条路。江南总觉得时间还早,但江成行不能不早点为女儿打算。
毕竟江南虽然在绘画上有天赋,却一直没有接受过太多这方面系统性的学习,所以当时一决定下来,江成行就通过自己的关系到处给江南物色优秀的绘画老师。
江成行人脉广,很快就找到了老师,只是这老师人却在帝都。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点个性,答应江成行教江南可以,但是不会为了教江南这个学生而特地来到海城。
言下之意就是江南之后不得不去帝都学画画。
江成行很敬重这个老艺术家,对这个要求没有太多犹豫,何况江南的舅舅也在帝都,江南在那边他也还算放心。
他的意思是既然江南要去帝都学画画,那不如就让江南剩下一年半的文化课就在那边的学校上了。
等到以后真的考上了A大,再回海城来也是可以的。
江南也知道江成行的这些安排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一想到要转学和蒋延洲、季暮雨分开,她的情感上一点都不想接受。
所以虽然江成行一直在给江南做思想工作,江南也一直没有松口。
江南正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玩手指,季暮雨就一巴掌拍到了她面前,“我说期末都考完了你还这么要死不活是要哪样啊?和延哥吵架了?”
江南眼皮都没抬一下,“吵架算什么,我的事儿比这严重多了。”
季暮雨本来就随口一猜,没想到换来江南一句“比这更严重”,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分手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南,不知道这姐们儿闹的哪出。
季暮雨半开玩笑半认真,“南哥合着你是知道季朝阳放不下在这儿给他创造机会呢?”
江南本来就烦,季暮雨还在这档口给她提季朝阳,简直就是烦上加烦。
她刚想给季暮雨一个翻到天花板的白眼,就看到蒋延洲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随意地捏了张纸。
隔着老远,江南都能看到蒋延洲的眉眼都带着笑意。
季暮雨一看蒋延洲这架势就知道江南刚刚在敷衍她。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族够把蒋延洲得罪百次千次的话,也不多留,在蒋延洲走近之前,就识趣地把空间让给了还有五秒抵达现场的蒋大爷。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教室。
“你刚刚去干什么了?”看到蒋延洲,江南心里更难过了。
“拿成绩单啊。”蒋延洲说着把手里那张纸放到了江南桌上。
江南现在哪儿有心情去关注成绩单,甚至没分给那张成绩单半分正眼,就又重新趴回了桌上。
“不看看啊?”蒋延洲倒是没想到江南一点不感兴趣,忍不住用手掌把成绩单往江南面前又推了几寸。
江南微微抬起半个脑袋,用一只手戳了下蒋延洲搭在成绩单上的手指,声音有气无力的,“反正你肯定都是年级第一,有什么好看的。”
“未必。”蒋延洲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谁说我一定每次都会考第一。”
蒋延洲话里有话,江南慢慢有点回过味来了。
她撑起整颗脑袋,带着某种预感往那张成绩单的最顶部看过去。
然而那里写着的却并不是蒋延洲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学霸。
江南惊讶地看向蒋延洲,显然再问他是怎么回事。
然而蒋延洲本人似乎对此一点都不在意,江南甚至看到他勾着唇笑了笑。
江南刚想问他笑什么,将看见蒋延洲抬手往成绩单的后面指了一下。
然后他的视线极快地略到江南软乎乎的脸上,喉结上下微微滚动,“这次没好好学习只考了423分,不多不少刚好高你50分,现在我是你男朋友。”
江南没想到,蒋延洲为了她考了一次不属于他的分数。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江南却只听得到蒋延洲的声音了。
她有些愣的看着蒋延洲。
蒋延洲是那种很干净清冽的长相,但长得却并不软,他的下颌线很坚毅,刀削斧凿出来的一般。这会儿他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正锁在江南身上,有些期待地等着她的回应。
江南抿着唇。
如果这事搁在两天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应蒋延洲。
可是现在她有点不敢了。
江南不知道也不敢想如果蒋延洲知道她即将转学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难受咳了一声,张了张唇,试图说出点什么。
只是不等她发出声音,就有人先她一步叫住了她。江南回头,就看见许婉柔略微扬着下巴,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楚的嘲讽情绪。
见江南转头,她指了下走廊的一侧,“李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现在。”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像是怕江南不会去似的。
江南自然不知道李成江为什么突然找她,也并不在意为什么自己会被叫去办公室。
她心里全是蒋延洲刚刚的话刚刚的模样,所以这会儿下意识看了蒋延洲一眼。
许婉柔通知完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一直立在江南身后。
蒋延洲却始终没看她一眼,只轻轻拍了拍江南的发顶,“你先去看看李老师找你什么事,我等你。”
江南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从位置上站起来。
从教室到办公室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办公室里除了李成江还有别的一些老师在,虽然有老师在低声聊天,但江南却总觉得有一团阴云裹在这不大的空间中。
她在门口顿了顿,才叩响了门,“李老师,您找我?”
听到动静,办公室里的人都抬眸看过来。
无一例外的眸子里都带着几分深意。
李成江的脸则是黑得难看。
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示意江南关上门到他旁边去。
江南还是第一次见李成江这样的表情。
平日里她捣乱或是考得差,李成江也骂她,但到底都是把怒火摆在明面上的,但今天她完全捉摸不透。
江南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李成江并没有过多给江南猜测的时间,江南还没站定,他就把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往桌上一放,审视着江南。
“你最近在谈恋爱?”
李成江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让江南呼吸一窒。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成江。
李成江似乎也不急于让江南回答,哼笑一声,“在和蒋延洲谈恋爱?你自己学习不行,拖班级后腿倒是厉害,要不是有同学向我反映情况,我估计现在还不知道蒋延洲这次考得这么离谱的原因。”
李成江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
江南这下倒是消化得极快,听到李成江说“有同学反映”的时候,她眼前莫名就浮现出刚刚许婉柔看她的眼神。
如果说江南之前没有完全看懂许婉柔眼神里的深意,那么现在她彻清楚了——除了不屑,还含着嫉妒和看好戏的嘲讽。
见江南在走神,李成江的怒火直接被推上顶点。
他重重地在办公桌上拍了一下,声音也大了几分,“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平时你和我吊儿郎当的也就算了,但今天这么严重的事你也心不在焉。我平时强调过多少遍现在不准早恋?你数得清吗?”
末了他叹了口气,“我看蒋延洲也是脑子不清醒,也是该请请他的家长敲打他了。”
江南其实是一点不在意李成江说自己什么的,反正从小到大她就不是被老师喜欢的那种人。
可是听到李成江说要请蒋延洲的不是,江南忽然就急了。
蒋延洲本来就没做错过什么。
而且他妈妈身体不好,要是被李成江添油加醋一刺激,江南都不敢想会出现什么问题。
要是真有什么闪失,别说蒋延洲那边了,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所以她急切地往前迈了一步,“是我想跟蒋延洲谈恋爱,但他并没有回应过什么。”
“你单方面的?”
“单方面的。”江南肯定地点了下头,做足了和李成江打拉锯战的准备,“我喜欢他,也追过他,但他没同意。”
李成江觉得有些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毕竟之前蒋延洲还主动要求和江南一起参加趣味“两人三足”,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
再说蒋延洲真没问题,这次期末又怎么会考出这么荒唐的分数。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江南,“你少在这儿逞英雄把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没有用的。”
“李老师我马上就要转学了,去帝都读书。”之前迟迟不肯答应江成行的事,江南忽然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她重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李成江,“我和我爸爸商量过了,过完年就去北京,如果蒋延洲真的答应和我谈恋爱,我怎么可能会现在转学。”
“转学?”李成江稍一沉吟。
“我要去帝都准备艺考,您不信的话可以现在打电话和我爸爸确认。”江南微微顿了下,态度放软了些,“之前是我一直打扰蒋延洲影响他学习,这次考差肯定也不是他希望的。我马上要转学了,求求您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请他家长,我听说他妈妈身体不好。”
蒋延洲家里的情况李成江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而且蒋延洲平时的表现也一直不错。
江南这么一说,李成江觉得确实有点道理。虽然他不想蒋延洲走上歧途的心情很急切,但也要考虑到他家里的实际问题。
他也不希望把这样的好苗子逼得很偏激。
李成江端起他的正红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
似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思索问题。
过了好半晌,他才朝桌上的座机抬了抬下巴,“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到学校来我了解一下情况。”
江南没有迟疑,很快通知了江成行来学校。
李成江见江南认错态度还算诚恳,便也没再对她发火,语重心长地给她讲了一通大道理,才暂时把人放出了办公室。
江南从开着空调的办公室走出来,带着冰茬儿的空气瞬间侵蚀着她。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江南吸了吸鼻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教室走。
蒋延洲还在座位上等着她,见她回去,勾着唇朝她招了招手。
江南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延哥你出来。”
蒋延洲见江南脸色不好,也敛了笑意。他起身,大步往门口走。
“怎么了?李老师骂你了?”
江南用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悄悄在身侧勾了下蒋延洲的小拇指,“我想去楼顶吹吹风,你陪我去吧。”
“好。”蒋延洲反身拿起江南搭在位置上的外套,等她披上。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过走廊和楼梯间,谁也没有说话。
只是江南的视线,却始终贪恋地黏在蒋延洲宽阔的背影上。
天际的云似乎比刚刚更低了,压的冷风直往楼栋里灌。
刺骨的风不分南北东西,不分天地万物,誓要将一切都裹挟吞噬。
江南的脸被吹得像刀子割似的,眼前的水雾也越氲越后,最后一片模糊。
两人刚到楼顶,江南就彻底憋不住了。不等蒋延洲问他,她就直接扎进蒋延洲的怀里。
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蒋延洲被江南撞得往后退了小半步,他刚想问问江南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没有压抑过半分的哭声从自己怀里溢出来。
蒋延洲的心瞬间就乱了。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由着江南尽情地发泄。
天台的风比下面吹得更加肆虐,蒋延洲拉开外套将江南裹进去,轻轻拍着江南的后背,一下一下的,等着她哭完。
江南自己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哭是什么时候了。
眼泪有时候就像毒素,憋一次两次没什么,憋得久了这些毒素日益积聚起来,就会一点一点地侵蚀掉五脏六腑。
只有适时地开个口子,才能将毒液排出来。
江南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直哭到没有眼泪流出来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蒋延洲怀里拱了拱。
也不管是不是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身上,始终不肯抬起头来。
好一会儿她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又让你抓到一个可以嘲笑我的把柄。”
江南说得轻松,蒋延洲心里却无法言说的沉重。
他知道江南的性子,不爱计较,也很要强,如果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是不会哭成这个样子的。
他抬手,将掌心覆在江南的后脑勺上,轻轻安抚着她的难过。
“李老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江南细白的指尖紧紧抓住蒋延洲的黑色毛衣,像是融了无数的不舍在里面,“蒋延洲,我要转学了,去帝都。”
江南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刺穿蒋延洲的心脏。
他僵在原地。
江南感觉到了蒋延洲的僵硬,从他怀里探出半颗脑袋,安静地望着他,“我不想出国读书,所以爸爸打算让我去帝都准备艺考。”
“还回来吗?”蒋延洲抱着江南的手臂下意识勒紧了几分,像是害怕一松手,江南便会从他眼前消失。
江南点头。
点得很用劲,她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蒋延洲她的决心。
“有人告诉了李老师我们在谈恋爱,李老师不太同意,但是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江南想到刚刚李成江激烈的反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我想和你读同一所大学,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所以我想去帝都试一试。”
蒋延洲听得直皱眉。
他抬手,用略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小心翼翼碰了碰江南红肿的下眼睑,轻轻将那里挂着的一滴要掉不掉的眼泪抚去,“李老师就是因为谈恋爱这个事骂你?”
江南故意轻松地摇了摇头,“没怎么骂。”
“不要骗我。”
江南咧开嘴,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没有骗你,不过李老师因为你这次考得不好很生气,我就告诉他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一直影响你学习才让你发挥失常的。”
江南越说,蒋延洲的眉头皱得越深。
尤其是听到后半句之后,他几乎立刻就想去告诉李成江真相。
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怎么舍得让江南受委屈。
像是猜到了蒋延洲的想法,江南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你得答应我不准说漏嘴哦,不然一个人去一次办公室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非要两个人被骂,多不划算。”
“你没有做错什么。”蒋延洲的声音有些哑。
“但是他们觉得我们做错了。”江南像是哄小孩似的踮起脚拍了拍蒋延洲的发顶,“现在李老师不重要,反正这件事已经被聪明的南哥解决了,所以不准再提了。重要的是我马上要去帝都了,我舍不得你。”
见蒋延洲还是阴沉着脸,江南忽然用双手捧住蒋延洲的脸。
江南的手很凉,蒋延洲却没躲分毫,纵着江南□□着他脸上的皮肤。
江南故意将蒋延洲扮成一个鬼脸,才撒娇似的开口:“你就没有舍不得我吗?”
江南看到蒋延洲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立在天台的寒风中,将她紧紧拥住。
蒋延洲一个字没说,江南却觉得自己听到了千万遍“舍不得”。
“我会好好努力考上A大的,你必须要等我。”江南声音重新带上了哭腔,“只有一年半,你不准在我去学习的时候喜欢别的漂亮女孩子。”
蒋延洲的掌心在江南后脑勺上摩挲了一下,柔声开口:“全世界只有你最漂亮,所以我等你回来。”
-
一年半后。
六月初,紧张的高考在蝉鸣声中结束。
江南几乎是一刻不停,连夜买了帝都飞海城的机票。
飞机在海城国际机场落地的那一刻,江南一年多来第一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蒋延洲。
她拿着行李快步走出到达出口,还没缓过神来,蓝翔就已经猛地冲到了江南面前,风风火火地从江南手里抢过了行李箱。
江南刚要开口,就被蓝翔及时地拦住。
蓝翔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边,很是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我知道你想问延哥,早就安排好了,我老蓝出马你就放一百个心。”
江南被蓝翔那“老蓝”的自称逗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满意归满意,江南还是忍不住催促他。
好在蓝翔知道轻重缓急,也不再说废话,抗上江南的行李就拦了辆车直奔露营地。
露营地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
烤肉香、聊天声、打闹声一波又一波从不远处传过来。
今晚的活动是蓝翔和几个朋友特地安排的,为的是庆祝蒋延洲高考顺利结束,从此脱离高三苦海。
所以作为组织者的蓝翔刚露面,就被大家一顿集火。
蓝翔却一反常态,不仅不应和大家,还憋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他故意咳了两声,举起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安静一下,我老蓝有重要的人要给大家引荐一下。”
大家都是看热闹的主,一听有人要加入,也不管是真重要还是假重要,都好奇地往蓝翔那边望。
蒋延洲一整晚都在看手机。
从他下午走出考场开始,江南便一直没有搭理过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所以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庆功宴上。
可是当听到蓝翔说有“重要的人”时,他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去。
蓝翔等的就是蒋延洲。
见他注意力被吸引,蓝翔便准备请出一直藏在他身后的江南。
只是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自己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再然后就是道纤细的身影,冲着蒋延洲的方向奔了过去。
明明蒋延洲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江南却一眼看见了他,也只看见了他。然后在蒋延洲反应过来之前,她直接跳到蒋延洲身上,像只考拉似的挂住,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江南弯着眉眼看向蒋延洲,声音又脆又甜,“报告延哥,请签收你的女朋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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