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尉缭子年轻时候所说的话,以及纵横家的部分主张摘录。”
许尚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子思齐,你确定要让我也给出个解释?”
许尚的语气,越发充满危险信号。
但在子思齐的眼中。
许尚反而成了虚张声势。
包括孔门贤哲和商山四皓,他们也都觉得这一条将是翻案的最大根据。
无论许尚再怎么回避……
纵横家的【抵巇】篇就摆在那里,至于尉缭子的少时人证。
随着子思齐招手间,外面有两位少年儒生,带进来了几个在野隐仕,都曾与尉缭子接触过的,他们愿意出面作证。
下一刻。
甪里先生周术:“想来这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了,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尉缭子的嫌疑都比孔谦要大的多。”
绮里季:“没错,事实胜于雄辩,更何况此乃天命案件,更加需要讲究罪证确凿。”
东园公:“我也是这个态度……”
商山四皓中有三个发了声。
人宗鹖冠子也立马开口附议。
此行鹖冠子最大的目的,便是想要拉曲阜孔氏一把。
因为孔谦的十年闭关,修心见祖,本就是鹖冠子给孔谦引的路。
他不太相信孔谦那样的人,竟然能够布下天命局中局……
说白了。
鹖冠子就是单纯觉得孔谦没那个实力和格局,结果后者却背上了最大的天命极罪,此事绝对是说不通的。
紧接着。
儒家八派也相继表态。
子张正:“虽然方才在民意与司法之辩中,关中阁下屡占上风。但此番我们拿足了实证,东郡陨石案的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漆雕氏:“没毛病,前面输再多次,只要我们最后一把赢了,能把曲阜孔氏救出火海,就都是值得的。”
乐正氏:“……”
乐正氏紧盯着许尚,他在想后者还能有啥反制的措施……
就这样。
在众多孔门贤哲的纷纷议论中。
子思齐微微抬起下巴:“阁下,曲阜孔氏实乃儒道正宗,肩挑文脉,背靠中原民意……还望阁下能够慎重处理啊!”
子思齐把曲阜孔氏的位分。
抬了又抬。
然而。
许尚表示……
“子思齐,你终究还是不懂啊!”
许尚又岂能不知,曲阜孔氏的影响力。
尤其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儒内法的正式施行。
孔氏一族的地位还将更加的水涨船高。
衍圣之名。
代代传承!
而许尚想做的:正是要把这后世道统……换上一换!
先贤后裔?
儒道正宗?
肩挑文脉?
背靠民意?
不好意思,我大秦绝不允许这么牛逼的家族存在。
“乌氏陀。”
许尚唤了声,道:“出来说说,你前些天无意间在稷下学宫,看到了谁?”
话音落罢。
边角处的乌氏陀缓缓起身。
尔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乌氏陀来到了场地中间。
子思齐蹙眉:“阁下,这是何意?”
子思齐原以为许尚会继续引经据典,跟他辩论纵横家的思想主张什么的。
他这些天的精力都放在研究纵横家上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跟许尚辩的有来有回,再加上已有的证据,他理应占得上风。
却没想到。
许尚根本不按照他预想的节奏出手。
子思齐的心中立马生出了些许不祥之感。
许尚淡然道:“前几日乌氏陀跟我说,他在你子思齐的典院中,看到了一位可疑之人。我让他详细描述了一下,尔后发现这个人……非常像尉缭子!”
子思齐:“(??? д ???)!!!”
荀子:“……”
场中。
乌氏陀点头道:“我确实亲眼看到了,我愿意拿性命作保。”
兹事体大。
总不可能无的放矢。
乌氏陀一句用性命作保,立马让全场皆惊。
子思齐更是吓得瞳孔骤缩……
原来如此!
怪不得许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感情是早就准备好釜底抽薪了啊!
子思齐想用尉缭子攀扯秦廷施压。
那许尚就转而用尉缭子攀扯整个稷下学宫的儒家八派。
你敢翻我的案!
我就要你的命!
怎一个绝字了得!
北方席位。
嬴政勾起嘴角道:“想来也不用废什么话了,尉缭子究竟在不在稷下学宫,我们一搜便知!”
嬴政与许尚早已深入调查清楚,尉缭子有九成概率,就在稷下学宫。
至于是否处于子思齐的典院。
只要把尉缭子搜出来了,就一切都好说……
“那如果你们搜不出来呢?”
子思齐咬牙:“我自当问心无愧,但稷下学宫乃儒道重地,岂能无故搜查?”
嬴政冷哼:“乌氏陀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愿拿性命作保……他可是尔等稷下学宫的弟子,由他检举揭发,我们自然就有充足理由怀疑尉缭子就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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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侧。
扶苏原本还在想着,夫子费那么大的功夫教导乌氏陀,难不成只为长久布局?
直到眼下。
扶苏才总算明白……夫子震慑乌氏陀的心神,让其敬之若神明,不仅能够布下对外的百年大计,对内也能让儒家八派,当即俯首帖耳,遭受予取予求。
忽然。
“乌氏陀?他算什么东西?他有何资格作保?”
子思齐低喝一声。
子张正也脸色奇差的道:“关中阁下,这就是你的应对之策嘛?意欲栽赃嫁祸?”
“呵呵。”
许尚冷笑一声:“若是问心无愧,你们急什么?”
“再者尉缭子一直都在潜逃,我们始终都没能抓到,此乃众所周知之事,又何谈什么栽赃嫁祸?”
“不然……今天的这场辩论也根本没必要召开,我们直接审问尉缭子与孔谦都做了哪些详谈,真相立马就能够大白于天下。”
……
说完。
许尚站起了身。
事已至此。
多说无益。
反正稷下学宫今天是一定要搜的,谁来拦着都没用。
紧接着。
荀子也率先站起了身……他身为稷下祭酒,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自然得站出来。
许尚摆手道:“就请荀先生跟随秦吏和蓝田锐士,一同前往搜查吧,正好也能做个见证,省得又有人说我们栽赃嫁祸。”
许尚不想再让荀子搁这待着。
因为接下来他要杀人。
另外。
荀子与尉缭子的关系必定匪浅。
如果荀子莫名说了什么。
会让许尚很被动。
毕竟荀子是杀不得的,更不能有任何污点,未来的道统儒圣,必须得将其保护起来。
子思齐见状道:“我们也要派个人去……”
“怎么?身为稷下祭酒的荀子你们都信不过?”
许尚沉声道:“在座的各位谁都别想走,更别乱动,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完。
只见一列列全身戴甲的蓝田锐士,迅速进入广场,包围控制了所有人。
霎时间!
肃杀之气满溢!
子思齐颤声道:“阁下,你怎敢在我稷下圣地,轻动刀兵?”
“是你们说尉缭子很可能是布局天命局的幕后主犯。”
许尚反呛道:“现在又有你们儒家弟子代为检举揭发,我们怎么就不能动一下刀兵了?”
许尚摆出了事实。
绝对的有理有据。
由头完美至极。
你们把尉缭子说的十恶不赦。
结果现在尉缭子有可能正处于稷下学宫之中……秦廷派遣人手搜查,妥妥的没毛病。
顿时。
子思齐莫名生出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不对!
确切的来说,分明就是许尚在给他下套。
而他刚刚的举措,属于自鸣得意的以身入套。
太狡猾了!
这样的对手实在太狡猾了!
“好,那就搜好了。”
子思齐抱有最后一丝侥幸,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把尉缭子给搜出来。”
荀子:“……”
荀子的内心五味杂陈。
不同于子思齐的心存侥幸。
尉缭子就是荀子秘密带入稷下学宫的,他很清楚,只要秦廷搜查……尉缭子九成九跑不掉。
怎么办?
许尚居然让他与秦吏随行。
这个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会保他一手。
但荀子有点过不了心中的坎,尽管他与子思齐和子张正十分不合,可他并不想看到……因为自己接待尉缭子的过失,导致儒家八派元气大伤,甚至是稷下人头滚滚。
“荀先生,请!”
只见蒙恬现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荀子深吸一口气,没法再继续犹豫,只能先行跟随前往搜查去了。
很快。
稷下学宫内部的众多弟子,还有其余的百家学仕,全部都被驱赶到了广场之中。
许尚见状提醒道:“子思齐,如果尉缭子真被搜了出来,并且指认受到了你的包庇。”
“届时……你如果还是坚持尉缭子乃东郡陨石案的幕后真凶,那么今日就会有很多人会死。”
“毕竟包庇天命极罪的主犯,按照秦法,便是同罪,皆得夷灭三族。”
“反之,你若论证东郡陨石案的幕后真凶乃是孔谦,尉缭子只是从犯。”
“你子思齐仅为包庇胁从要犯,按律依旧同罪,不过今日会少死很多人……后续只会抄你满门,与其他人无关。”
“如何?告诉我,你现在作何选择?对于方才之言,你是收回呢?还是不收回?”
……
许尚彻底拿回了主动权!
有时候局势反转就是这样。
只需拿住对手七寸。
一切阴谋诡计,多方准备,就都成了浮云。
因为在许尚这里……
只要入了套,无论你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区别在于。
你是想自己满门皆灭!
还是想带着儒家八派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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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子思齐闻言只觉肝胆俱裂,他望着许尚满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子思齐:“你怎敢在稷下圣地痛下屠刀,就不怕举世儒生的口诛笔伐吗?”
“呵呵,口诛笔伐?”
许尚环顾八方的道:“承平日久,使得尔等太过高看自己了。所谓口诛笔伐,民心所向,文脉传承,早已掌于我手!”
“儒家共计八脉,没了自诩正宗的尔等,我秦廷再扶持一个新的就是……”
“至于所谓的民心,其实文事礼仪对于民心的影响很有限。”
“民以食为天,只要我大秦能够让天下的老百姓都得吃饱饭,一日三餐,四季太平,民心自当归附。”
“还有最后的文脉传承……文脉当以国统为基,只要国统稳固,曲阜孔氏当杀,尔等儒家八派亦可随时诛之。”
“所谓改天换地,莫过于此。”
“我华夏大地离了谁都能转,是你们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了。”
……
许尚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也让周围的众多百家名仕认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秦廷的霸道,从来就没有变过。
只不过许尚做事更加讲究布局。
有法可依。
有刑可制。
有罪当究。
许尚从迈进稷下学宫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此时此刻。
对于东郡陨石案,若能轻拿轻放的妥善解决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
也无非就是再多杀一些人罢了!
当然!
许尚杀人肯定不是莽撞着来,不管不顾的屠杀,影响就太过恶劣了。
所以。
许尚会再度搬出天命极罪的由头。
包庇胁从要犯!
亦或者包庇幕后主谋!
尔等选一个吧!
“你……你……”
子思齐现在突然发现,他已经回头无岸了。
其实许尚给过他机会。
是他自己没能把握住。
东方席位。
子张正双目逐渐布满血丝的瞪向了颜产,乌氏陀乃是颜产的弟子……
许尚见状道:“子张正,你现在怪罪自家师弟,已然晚了。再者乌氏陀拜师稷下,本就是你和子思齐的主意,颜产只是代为收了个徒弟而已。”
“奈何,这个乌氏陀与我有缘,他又正好看到了尉缭子的身影。”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
许尚的诛心之言再现。
子张正只觉身体一阵摇晃,胸中气血翻涌……
子张正为人浩然。
他在心境方面是颇高的。
只可惜。
许尚今日把整个儒家八派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所谓商山四皓也成了指尖虫豸。
这实在让子张正有些难以接受!
再观仲良氏、乐正氏、漆雕氏和公羊派……他们现在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你子思齐真的包庇尉缭子了吗?
真是不知死活,胆大包天啊!
原本论辩成败与否。
再不济。
他们儒家八派也顶多就是声望降低一些。
现在好了。
他们大概率全部都得跟曲阜孔氏同罪!
这还了得?
台上。
子思齐有些情绪失控的道:“阁下,你们……绝对不可能搜得出尉缭子,你一定是在诈我!想逼我自行收回刚刚的【抵巇】论证,对也不对!?”
许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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