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振作点啊!你千万不能闭眼啊!眼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你……死我也……死不了啊!我闭上眼睛,只是……想睡一会儿……”
“咱们顺着海边已经走了八百里路了!眼看着咱们就要到家了啊!昆哥,太史昆,坚持住!千万不能睡!”
“二……郎,我好困啊!一路上你总不让我睡觉,我实在撑不住了……”
“昆哥,振作!你瞧那边,有美女呀!快睁眼瞧瞧啊!”
“开什么玩笑,荒郊野岭的……不要骗我了……”
“是真的,是真的!还是两个美女呢!你瞧左边那个,面泛桃花,长得多像你那金莲啊!右边那个,娇羞可爱,长得倒是挺像青青……哎!哎!真的是青青!真的!”
“二郎,你在……做梦么?”太史昆努力睁开眼睛,朦胧间,他看见武松一瘸一拐地扑向了远处一道倩影,而另一个零散着发髻的女子,却是向着自己跌撞奔来。耳边,依稀听到哭声,笑声,欢呼声……
温暖的日光,滔滔的浪声,太史昆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日光果然是存在的!一缕冬日暖阳透过窗纱,恰巧就洒在太史昆的脸庞之上。滔滔的海浪声也是存在的,略带咸腥的空气令太史昆精神一振!
“这是哪儿?”太史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而身上的伤口已是上了药,被细细包裹了一番。唇齿间,弥留着一股淡淡香气,这个味道,应是上好的血燕。
忽然间,耳旁竟是传来了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太史昆舒展了一下筋骨,起身边来到窗前。
五百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眼前,却是一座木栏围起的寨子,百十间土坯泥成的房屋。
平心而论,这些土坯屋子一点也不好看。海边的泥土多为盐碱地,因而就地取材制成的墙壁上泛起了一团一团的盐花儿,屋顶遮雨雪的不是茅草,而是黑漆漆粘糊糊的海草。但是屋外悬挂的腊肉、鱼干,屋外晾晒的被褥衣物,却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这风景,意味着平和的生活。
十余个粗壮的妇人在日头下闲聊,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在一边玩耍。忽而,一个黄牙汉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却有两个孩童扑到他的怀中,喊起了“爹爹”。
这个汉子,太史昆认得。虽叫不出他的姓名,太史昆却知道他是神工营里的一个老铁匠。见到眼前一幕,太史昆不禁莞尔笑道:“这老家伙,才小半年工夫没见,怎的孩儿都会打酱油了?估计是寻了个谁家的寡妇快活了!哈哈,哈哈!”
忽而,太史昆的笑容凝聚了。因为,他的目光看到了寨门上两个苍劲的汉字――“天京”!
天京!这个寨子名叫天京!这里不是王进的信安军,这里是天京!是一直存在于梦想中的英雄之城――天京!
这一次,太史昆真正的笑了。笑容中,按捺着想要留下泪水的冲动!
“相公,你醒了?相公,你真的醒了!”
太史昆猛然转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精致面孔。面孔上,带着几多憔悴,原本就苗条的身姿,如今又是清减了几分。
“金莲,小莲莲!”太史昆伸开臂膀,将眼前这位可心的女子揽入怀中。
“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家好生担心你!”金莲缩在太史昆的臂膀中,肩头依然不停抽搐。“相公,昨日见到你,二郎他说你快要快要不行了!当时奴家真的就想随你去了!亏得李娘娘及时赶到,说你只是困倦了,睡一觉就好!奴家的心,这还一阵阵的暗怕呢!”
“二郎这家伙,非要说我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一路上变着法子不让我睡觉,我能不困倦么!”太史昆苦笑一声,贴着金莲耳根柔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你莫要担心了!对了,你怎的知道昨日我要回来,连头都没梳就跑出来迎我?”
“奴家不晓得你何时回来。”金莲呢喃道:“我已经在寨子外面等候了你三个多月了,我不知道你从那条路回来,于是我便早上在寨子北面,午后在寨子西面,日日不停的寻找你归来的踪迹,昨日能恰好迎到你,是奴家运气好。”
“小莲莲,你受苦了。”太史昆被狠狠的感动到了,他将脸庞贴紧了金莲,道:“我一走就是四个多月,你日日都挂念着我,可方才你就伏在我的榻前,我起身时竟是没注意到你!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相公,不要说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奴家就心满意足了!”话罢,金莲伏在太史昆怀中泣不成声。
“小莲莲。”
“相公,莫要开口,让奴家在你的怀中多呆一会。”
“嗯……虽然我明白现在说话有些不合适,但有件事情我还是想问问。”
“相公你好坏,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哎呀……这个……”
“相公快说嘛!”
“怎么没见柳叶儿呢?”
“……”
“小莲莲~~”
“……”
“金莲~~”
“……”
“你就给我说说吧~~”
“……”
“潘金莲,没听见本老爷问你话么!快说!”
“相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柳叶儿被他爹锁起来了,说是你一天不娶她,就一天甭想见到她!”
“啊!冯则这个老头!”
“相公,这不能怪她爹!自从你走了不到一个月,柳叶儿就偷跑出去找你,幸亏她爹发现的早,将她给捉回来了!她啊,这小半年来跑了三四次呢!最远的一次,都跑到辽国南京析津府去了!还是王进大哥亲自带人去追,才将她寻回来了呢!你说她爹能不锁她么?”
“……唉,难为她了……”
午后的天京寨,一片喜气洋洋。太史昆回来了,这个寨子便也有了主心骨。
寨子最大的一间屋,仍是叫做议事堂。不过平日里议论军机政务所用的厅堂中,今日却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大酒桌。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天京寨的守岁酒,却是预备着从三十中午便开始喝,一只喝到子夜时分新年到来。
鸡鱼牛羊摆了满满一桌子,桌子正中是个足有十几斤重的红烧猪头。一翁瓮的美酒流水般的架了上来,泥封破碎声起,酒香立刻弥漫。
卢俊义等人早回来了十几日,如今满面已是没有半点风尘之色。他们几位一字坐开,正是卢俊义、秦暮城、张宵、邱小乙、叶春。
昔日留守的几位,如今已是坐于席间,乃是冯则、公输钜、李巧盼。
席间剩余几个歪歪扭扭面无血色的,自然是昨日刚刚赶回的太史昆一众人等。几个浑身包着布条的,是太史昆、武松、徐宁、崔道成,几个疲惫不堪的,是武柏、高大壮、皇甫瑞、马植。
正席之外,亦是数十桌丰盛宴席。天京寨里没那么多规矩,无论是诸营的士兵,还是随军的男女老少,都热热闹闹的上了桌。整个天京寨中,一个人也没落下。
酒过三巡,冯则满面春风,执着酒盅将这天京寨的建立与太史昆说了一番。
自打九月下旬麒麟军众人在信安军安顿下来,冯则就着手营造天京寨的事宜了。冯则所选择的扎寨地,乃是在黄河入海口,也就是如今的海河入海口南三里的地处。
此地一片荒芜,人迹罕至,又正逢在宋辽两国的国境线上,两国谁也管不着,是个天生的无主之地。冯则雇来民夫,并着麒麟军士兵,硬生生的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建造了百余间房屋,围起一道木栏。
住所有了,麒麟军便告别王进,来到了自己的寨子中。麒麟军的钱财大多存放在冯则手中,而他花起女婿的钱来也丝毫觉不到心痛。他寻到了宝仁号在信安军的掌柜,撒下大笔钱财,一股脑的就将生活物资以及制造军工的器具给配齐了。
赚钱这种事冯则懒得管,他只管花钱将诸位士兵喂饱。每个月,宝仁号都会有两只浩浩荡荡的商队开进天京寨,卸下大批物资,而冯则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叠交钞。
剩余的日子里,冯则与公输钜就只管着埋头研究军工,李巧盼呢,就专心致志营造自己的小朝廷。其余士兵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全凭爱好。
这样美好的生活,岂能不让人快乐?
当年白马营跟随太史昆离开真定府时,将为数不多的一些妇孺留在了抱犊山。如今这边日子过的好,白马营的猎手们一合计,就派人将妇孺们接了回来。
如此一来,天京寨里就多了几十个拥有正常性生活的男人。涅?营、健行营的士兵们只能干瞪眼,可神工营的匠人们却动了小心思。
原来神工营里大多数人还是有家眷的,但是他们在大宋的身份都是犯了罪的配军,今生今世恐怕是难以回到家乡了。如今天京寨的日子很不错,他们就有了想要接家属过来的想法。
对于这种想法,冯则是一百个支持。他掏出大把路费,安排身手好的白马营士兵,帮衬着许多工匠接来了家人,几个月下来,往日全是光棍的麒麟军,如今已是有了近百个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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