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这回真是吃了一惊,上辈子徐凝儿可是老老实实呆在徐府待嫁,这又是唱的哪出?
当初宫留善为了娶徐凝儿,曾命人假扮过匪徒去拦截徐凝儿的马车,两人那时候就私底下就有了情愫,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事儿已经被宫留玉给破坏了,两人自然无从相识。再加上宫留善近来的过分宽宥,已经让徐家人觉得他非徐家女不娶了,所以徐凝儿这才大了胆子,学那话本子里的小姐,来女扮男装偷看自己的未来夫婿。
就见她是不是在徐轻言耳边低语几句,徐轻言先是摇头,然后又挤眉弄眼地看了看自家妹子,起身对着宫留善笑道:“殿下,今儿是个大好的日子,你和我妹子将要玉成好事儿,我这个当哥哥的心里也欢喜,所以特特备了份礼物给你。”
他说完就抬手一招,正堂中的屏风内立刻绕出两名貌美的女子来,两个女子均都是脸如莲萼,肤如凝脂,姿容上乘,徐轻言朗声笑道:“我这个人对别的都不精通,唯独对美人最是精通,这两个都堪称绝色佳丽了,佳人配英雄,这两人就送给六殿下吧。”
宫留善还未反应,徐轻鸿先是脸色难看起来,他倒是不介意未来妹婿纳妾,但未婚前就收美人,那是在打徐家的脸,他再能忍这时候也沉了脸色,高声喝道:“老三你莫要胡闹,你送的这是哪门子的人?!还不快快把人领回去,莫要丢人现眼!”
徐轻言也是有苦难言,这人根本就不是他想送的,而是徐凝儿硬逼着他送出的,为的就是试一试宫留善,看他是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之徒。他心里虽这么想,但可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只好晃了晃酒盏,低咳一声道:“前朝不是有个说话叫试婚吗?这两人就权当帮小妹试婚了。”
宫留善这时候也没看出徐轻言想搞什么名堂,不过他对权势看得虽重,但对美色却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两人来路不明,他当然不会收下。便端坐在上首摇头道:“三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我却不好这个,你若是喜欢,便带回去自用吧。”
徐轻言还想劝几句,身后的徐凝儿就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衣裳,动作极轻地摇摇头,眼底浮上些欣喜,然后含着思慕看了看宫留善。
宫留善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冷硬,便转头看着琬茵,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笑道:“我已经有了美妾,女人多了怕是要烦扰,所以无须再多了。”
琬茵虽知道他这是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面颊微红,神色带了些羞喜。
此言一出,徐凝儿还没完全露出的笑意便僵在脸上,她也听说宫留善身边有个极亲近的通房,只是没想到他肯为了她拒要美人,而不是为了自己。
她脸色一沉,又抬手执起酒壶,接着倒酒这个动作在徐轻言的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徐轻言脸色一苦,还是干咳了声,继续笑道:“其实我倒也非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对殿下有个不情之请,这才先奉上两个美人为厚礼,哈哈哈。”
宫留善以为徐家又出了什么事儿,手里的酒盅微微顿了顿,这才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徐轻言一指站在他身后的琬茵,嘿嘿笑道:“俗话说各花入各眼,殿下的侍妾琬茵姑娘可是入我眼得很,反正咱们这样的权爵人家,将个侍妾换来换去的也属平常,就不知殿下肯不肯割爱?”
虽是徐凝儿逼着他把人从宫留善身边弄走,但话说到最后,他还是带上了几分期待,若是真能将这个小贱人弄回府来好好整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既帮小妹除了个日后分宠的对象,自己也能抱得美人归。
妾跟妻不同,不过是闲暇消遣的玩物罢了,若徐轻言要的是别人,没准宫留善还真就同意了,不过琬茵对他来说另有用处,便只能摇头婉言道:“这丫鬟姿容粗陋,你又是个见惯美人的,她怕是入不了你的眼,不若我另寻一个送你?”
徐轻言也不敢强要,见他已经表露了拒绝之意,便只能悻悻道:“既然殿下不肯割爱,那便罢了吧。”
所谓旁观者清,杜薇在旁瞧了个明白,上辈子徐凝儿最大的心愿便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让自己的夫婿陪着她风月到老,为着这个心愿,她不知下狠手除了多少妾室,可惜她的夫婿是皇子,后来更是当了皇上,她就算再有手腕也只能寥落深宫,如今是宫留善上赶着要和徐府结亲,她自然想要夫婿囫囵归了自己。
她前世虽瞧不上徐凝儿的阴狠手段,但对她的执着却也是感慨,可惜任她千般算计,新人还是一个又一个进府,今儿个是陈太傅的庶女,明儿又是佟知州的嫡女,硬生将她磨成了一个世故圆滑的太子妃。
不过这些到底不干杜薇的事儿,因此她只端正站在一旁瞧好戏。
徐轻鸿这时候已经认出自己妹子,惊得连手里的酒都泼洒出来不少,生怕她不守规矩的事儿让人瞧见,连忙训斥道:“老三不得胡闹,殿下的爱妾岂能随意送人?”然后又对着宫留善拱手笑道:“殿下,既然来了这秦淮河,那便少不得游湖赏玩了,刚好我这画舫下备了好几艘艄船,咱们一边坐艄船随水游湖岂不也是美事?”先把人散开,他才好把自家妹子送回去。
宫留善上辈子到底和徐凝儿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如今自然也认出了徐凝儿,低下头,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嫌恶,他早就厌了徐凝儿的各种试探和算计,他是个将要坐拥天下的男人,难道一辈子就围着一个女人吟诗作画,描眉上妆?简直可笑!
他虽心有厌烦,但面上还是分毫不显,对着底下人笑道:“世子既然盛情相邀,那我也不好推辞,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冬日游湖虽比不上夏日,但也是别有风味,底下人都欣然点头,然后走到甲板上去选船,宫留玉携着杜薇走了上了最边上一艘带了乌棚的船,然后立在船头悠悠然笑道:“我看老六也是倒霉得很,既要娶徐家女,便由着徐家人在他面前放肆。”
杜薇可没敢跟他说徐家前世在宫留善面前何等乖顺,于是转了话题道:“您知道吗?今儿个站在徐府三少爷身后的,竟然就是徐凝儿小姐。”
宫留玉也略有诧异,随即嗤笑道:“老六是个张口闭口规矩,最爱讲究礼数的人,娶了这么位没有规矩的夫人,以后的日子怕是热闹了。”他说着又感兴趣地一低头道:“你认识锦城郡主?”
杜薇撒起谎来眼都不眨,十分从容地道:“当初在徐府二房当差时曾见过几眼,所以今儿个遍认出来了。”
两人说话间便有几个‘鲛人’围上来表演‘鱼戏’,他们这些人都是精通水性的渔民,后来发现打鱼没什么赚头,便常常在秦淮河中游水,在水里做出各种动作,好取悦来游湖的贵人们,也能得些赏钱。
杜薇从船舱里取来大氅让他披上,就被他一把揽在怀里,一件大氅裹了两个人,就听他低笑道:“你病才好,可别冻着了。”
杜薇知道他若是不想松手,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挣不开的,便只能任由他搂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在他怀里。
宫留玉感受到了她的顺从,仰唇一笑,突然指着不远处一艘船问道:“那是徐轻言的船?”
杜薇看着那船上的人衣服上不慎被洒了点酒,登时站起来暴跳如雷,身边挨着的好几个的美人身子打颤,一下子跪伏在船上颤着身子不敢作声儿,他还不依不饶地一脚踹翻了一个。如此骄纵暴戾的做派,别人也模仿不出来,她点了点头道:“正是徐三少爷。”
宫留玉垂头想了想道:“这人曾经欺负挤兑过你?”
杜薇没想到他还记得,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欺负谈不上,不过奴婢和这位三少爷却是有些龃龉。”说着就把当初绿橘算计她的事儿说了一遍。
宫留玉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突然抬手招了招,一个伴当立刻就捧上来一个匣子,他抬手打开,杜薇跟着看了看,里面竟全是莹润圆滑的明珠。
他立在船头,随手向河里撒下一把明珠,对着还围在他们船四周的‘鲛人’道:“去,掀翻了他的船,这些南珠就都归你们了。”抬手一指徐轻言的艄船。
那些珍珠都是硕大滚圆,一进水便溅起一片水花,伴着入水时的‘叮咚’声,刺激的那些鲛人一阵眼红,相互对视了一眼,动作如出一辙地悄悄潜进了水里。
这盒子珍珠是杜薇亲手备的,生怕宫留玉要送礼应酬,见他这般随意就扔了下去,忍不住心疼地咧了咧嘴,转头看着宫留玉道:“您这也太奢靡了...”
宫留玉一手抵在她唇上,‘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徐轻言的船道:“你瞧。”
这时那边还在对一众美人打骂不休的徐轻言身子晃了晃,然后就见船猛地震了一下,接着就左右摇晃起来,美人们尖叫着缩成一团,赶来相救的侍卫也站立不稳,独留徐轻言站在船头左摇右晃,然后就听‘扑通’一声,他终是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宫留玉也立在船头不留情面地抚掌大笑,然后转头看着杜薇,竟带了几分讨好地问道:“你觉着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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