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神,总是青睐那些有准备的人吧?
大概是见到赵馨予最终下定了决心,凤儿眉头舒展开来,缓缓地说道:“晋王思忖再三,决定将那谍情营,交由我们应对……”
一听到“谍情营”这个词语,赵馨予的内心,霎时已然是翻江倒海:这晋王司马昭如何治理天下,成效如何,自然有待作进一步的观察。不过,他决定将谍情营交给我们,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呢?这绝对算是眼光独到,甚至可以说是“知人善任”了……
是啊,就算没有这次“差遣”,我们跟谍情营之间的那笔账,都是要好好地算一下的了。
“哦,凤儿姑娘,你先说一下相关的情况……”拿定主意之后,赵馨予迫不及待地说了这样一句。
不难想象,她深谙“事不宜迟”之道,就此要开始着手了。
“现如今,”凤儿点了点头,“谍情营那边,也在图谋不轨……”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
转眼之间,又是数年过去了。
这天夜里,赵馨予夜不成寐,她在追忆着,回首着,复盘着:那天夜里,梁凤儿眼看我当机立断,欣慰、兴奋之余,先是跟我说起这谍情营的来历。原来,夏侯衡首创此营,本意也在于训练、打造一支精干的队伍,以期在魏蜀争锋之中占得先机。
至于我,对于这谍情营,最初的印象,就是那好几年前的深山谍影了。
想想也算是“有缘”吧,在前往京城的小路上,我就听到了谍情营首脑人物夏侯衡、庞晓霞之间的一番对话。
那个深夜里,要不是魏基立沉着冷静,及时制止,本座还真的就要与夏侯衡、庞晓霞狭路相逢了。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这谍情营充当曹魏大军的马前卒,还真算是效了“犬马之劳”了。而蜀汉社稷沦丧之后,这谍情营,就此成为晋公司马昭与魏主争夺的一个焦点。
在司马昭眼里,这谍情营,多半是由那些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所组成,而且,是由曹魏宗亲夏侯衡所统帅,其战斗力之强,只怕不在自己的铁甲禁兵之下!试想一下,如果当初魏主曹髦所率领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这谍情营,事情最终的结局,只怕也要改写了!
为此,对于这肘腋之患,司马昭自是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的了。
作为针锋相对的另一方,夏侯衡自是深知,说千到万,如果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精干队伍,到时候,一旦撕破脸,和曹髦相比,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于是,围绕着这谍情营的撤与留,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明争暗斗。
是啊,甚至,原本以为只是局外人的我们蜀汉一方,那天夜里,本座也“有幸”目睹了夏侯衡如何率先向司马炎发难。
是啊,如果不是梁凤儿胆大心细,舍生忘死,她的“少主”司马炎,说不定就要横尸在那军营里了。
由此也就不难想象,司马炎继承晋王这一高位之后,对于这谍情营,还是颇为忌惮的,甚至,这谍情营,就类似于上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既然势同水火,兵戎相见的那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
然而,由于这只是朝野上下的权柄之争,为了掩人耳目,司马炎深感不便于明来,思忖再三之后,就把这项重任,交给自己最宠信的凤儿姑娘。按照晋王的意思,为便于行动,规模不必太大,而且,其人员,主要就从铁甲禁兵之中挑选。而如果蜀汉一方有意参与,这“铁甲营”就恰似如虎添翼,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样一来,我们蜀汉一方的四人小组,就此编入了铁甲营。
当然,我们愿意参与其中,也不仅仅是选边站、帮人打架。
仔细想来,当初如果没有谍情营的刺探,那邓艾的大军,胆子再大,也未必就能越过那摩天岭,进而偷渡阴平关。因此,蜀汉社稷遭致沦亡,有一笔账,是要算在这谍情营头上的。
此外,本座奉旨破案缉凶,如果不是谍情营横加干涉,那失职渎职的叛将魏基立,未必就能够继续逍遥法外。
而那严敏敏以死明志、自尽殉国,这样的一笔账,无论如何,魏骥立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还有,韩昭此前的那位心上人,就殒命于夏侯衡、庞晓霞之手!
这新仇旧恨,如果做个了断,不清算一下,本座和韩昭将军,又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呢?
于是,这样的一场对决,甚至不是为了某一姓氏能够君临天下。更多的则是,如何让赤诚与正义之光,不至于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因此,当我向韩昭、林荣、黎影儿说起这件事,一番迟疑与斟酌之后,他们都点头赞同了。
至此,一场暂时看不到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一天夜里,梁凤儿找到我,看看四下无人,才这样说道:“赵姑娘,这传国玉玺,你,你有所耳闻吧?”
我心头一惊:在这样的骨节眼上,她还有心问及这样的一件事情,究竟是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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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这传国玉玺,本座所知,着实有限。
嗯,大致上的脉络是,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就用那和氏璧,篆刻了一枚传国玉玺,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以此作为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数百年以来,这枚传国玉玺,屡经磨难。最近的一次,应该就是,汉献帝之时,董卓作乱,江东的孙坚曾经率军攻入洛阳,无意之中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将其私藏于其妻吴氏处。后来,袁术拘留吴氏,夺得这传国玉玺之后,还作了一些时日的皇帝梦。而袁术败亡之后,几经辗转,玉玺重归于汉室。
如此说来,如今的晋王司马炎,再怎么说,在名义上,依然只是属于曹魏权臣。因为,曹魏篡汉,这传国玉玺,自然就在当今魏主手上了。
只是,如今已然是山雨欲来,杀机四伏,作为晋王的心腹,梁凤儿多半不是为了跟本座说说这陈年往事而来吧?
“这,这传国玉玺嘛,本座也曾听说,”我闪烁其词道,“不是一直都在那魏主手中吗?凤儿姑娘,你,你这是……”
凤儿淡淡一笑:“确实,汉献帝建康元年,在曹丕的胁迫之下,汉献帝被迫‘禅让’,曹丕建魏之后,改元黄初,并且派人在玉玺肩部,刻下了几个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现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
眼看凤儿迟迟没有再往下说,带着一丝苦笑,我这样说道:“当年,曹丕做了那样的一件事情,是他父亲曹操想做而没有做到的。当初,曹丕那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做法,只怕未必就能堵住悠悠世人之口吧?”
然而,凤儿并没有接过我的话语,她选择了沉默。
那一刻,我暗自寻思起来:当初,秦始皇命人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纂字。只是,他可曾想到,自己一手所创下的霸业,居然会二世而亡。由此看来,“受命于天”云云,未必就会很灵验。
不过,作为皇帝的信物,这传国玉玺,也自有其作用。
就拿官府的文书来说吧,如果不曾加盖公章,隐隐就会有着某种“理不直气不壮”的感觉。类比一下,如果皇帝的那些圣旨、诏书,不曾加盖那传国玉玺的话,多半也就难以服众,难以取信于人了。
嗯,别的且不说,当初孙坚得到那传国玉玺之际,欣喜若狂,为了圆自己的皇帝梦,公然与众诸侯决裂,由此不难想象,这传国玉玺,对于那些公卿诸侯,还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的。
此后,这传国玉玺的辗转沉浮,几度易手,在某种程度上,正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兴亡盛衰。至少,近几百年来,那些改朝换代,都有着这传国玉玺或明或暗的影子。
现如今,晋王司马炎位极人臣,梁凤儿跟我说起这传国玉玺的事情,莫非是要向我暗示些什么吧?
“凤儿,对于这传国玉玺,莫非另有隐情?”我试着这样说道。
凤儿回过神来,缓缓地说道:“要说这传国玉玺,也并非另有蹊跷。确实,目前,它依然是在魏主手里。不过,打它的主意,觊觎它的人,只怕也是会有的吧?”
我心头一愣:这世上,觊觎传国玉玺之人,确实也会有那么几个。只是,面对着这玉玺,你没有九五之尊的德行与实力,只怕终究也只是水月镜花而已。别的且不说,当初,袁术凭着那传国玉玺,谮越称帝,很快就成为众矢之的,大败而亡。
此时此刻,凤儿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是何用意呢?
晋王司马炎要篡魏,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了。
其实,从那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胫而走之时,不少人就在等着看到那一天了。
只是,对于晋王,自己就是晋王的属下,凤儿怎么可以用“觊觎”这个贬义词呢?哦,又或许,她是另有所指?
“凤儿,”我试着这样说道,“对于这传国玉玺,你是说,你是说……”
一时半会儿之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了。
凝神片刻之后,凤儿这样说道:“这曹魏的社稷,只怕已然是难以持久。只不过,只怕依然有某些人,自以为文足以论道,武足以经邦,依然一厢情愿地臆想着,再续魏统……”
一听此言,我隐隐地体会到,现如今,觊觎这传国玉玺者,也就不仅仅是司马炎了,只怕另有其人!
梁凤儿跟我说话,一般都不会直来直去的。
怎么说呢,首先,她深谙人的心理,想着如何激起对方的好奇心。这一招,甚至也算是屡试不爽了。
此外,我方和晋王之间,似乎也不是简单的从属关系。因此,梁凤儿跟我们说话,就想着要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尽量不用那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语气。是啊,她也在掂量着: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晋王与魏主之争,说到底,也还是魏国内部的争权夺利。蜀汉一方,就算是袖手旁观,也勉强说得过去吧?
于是,梁凤儿还真的是把我方当盟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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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更为担心的,其实倒是,万一魏主一方占了上风,而我方偏偏又倒向魏主一方呢?
由此,也就不难想象,梁凤儿不想多树敌。
退而求其次,就算我方保持中立,她都可以接受。
波谲云诡之时,我们这一边,也不能妄自菲薄,依然是审时度势一番,继而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且,从一开始,对于梁凤儿,我都是有所保留的。像自己跟魏基立之间的爱恨情仇、是非恩怨,魏基立如何叛国求荣,韩昭对夏侯衡、庞晓霞的仇恨……都不曾跟她细说。我方之所以要留一手,自然也就是因为,不要轻易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底牌,才能增添一点讨价还价的筹码!是啊,要想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也只能是这样了。
不妨再设想一下,这些日子里,夏侯衡一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呢?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本身就自顾不暇了。这点小事情,不妨暂时搁置一下。
然而,真正让他们有所顾忌的,更应该是,他们其实并不希望我方倒向司马炎一边。是啊,谁都会这样想,能够少一个敌手,总是一件好事。就算他们要对我方下手,那也是在解决了司马炎一方之后。
由此看来,到目前为止,我方的应对之策,还是较为明智的。不到紧要关头,就暂且隐忍一下,没必要强出头。
当然,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我方所等待的,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是啊,涉及到宗庙社稷之事,往往都是千头万绪、盘根错节的。人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是这样,本座倒不如先全面了解、权衡一下各方面的情势,再作定夺。
“这,这个想再续魏统的人,到底会是谁呢?”我不由得这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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