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发达之路 56.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夜间。

    魔王城的照明全部调节到午夜档，只有个别房间依然透出灯光，其中就包括魔王陛下的书房。

    奥兰多坐在桌前看似认真地在批改公文，突然听到窗口“咯哒”一声轻响，白天里才来拜访过的黑发魔族青年出现在窗口。

    &这边怎么这么多守卫？”艾萨克一边从窗口爬进来，一边收起两只翅膀。

    小时候他和奥兰多在魔王城里冒险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么多卫兵。

    奥兰多则在他进来的瞬间启动书房的结界，将书房整个伪装起来，令他人从外面看不出半点真假。

    &想到你竟然听明白了。”魔王大人双手抱胸，笑着看向童年玩伴。

    艾萨克翻了个白眼：“我可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年龄。”

    ——奥兰多在西路塔那件事上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当年遇到西路塔的其实只有艾萨克一个人。

    他看到被围在一群魔族小孩中间的哭包小鬼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个哭包就是法奥兹家的继承人。

    不过当时的艾萨克·克里斯多法还是处于中二期、幻想做英雄的少年郎一枚，于是三拳两脚赶走那群欺负人的弱鸡，完美达成“英雄救小弟”的成就。

    不仅如此，救完人艾萨克还一边胡诌着各种歪理邪说把西路塔的自卑心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又反反复复踩了好几脚，一边带着他“新收的小弟”到处吃喝玩乐。

    虽然那天的最后艾萨克因为随便乱跑被克里斯多法大公爵敲了敲脑袋直接拎回家，但他第二天还兴致勃勃地和奥兰多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结果被奥兰多各种吐槽。

    一个月后两人发现艾萨克救下的是下一任的法奥兹家主，于是地狱的混世小魔王从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竹马竹马一直到成年。

    也正是因为这场初遇，西路塔从小就对艾萨克不一样，崇拜什么的几乎已经刻进骨子里，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渐渐转变为爱慕——可惜艾萨克对西路塔的感觉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弟弟”，于是奥兰多就给苦恼的西路塔指了一条方便快捷、绝对不会再被艾萨克忽略心意的明路。

    就此坑了艾萨克几十年。

    所以……奥兰多绝对不会记错，还故意说什么晚上——这点默契艾萨克还是有的。

    于是克里斯多法家的少爷先是故意往西飞，看似去找母亲伊莎贝拉，实际上甩掉眼线之后就绕了个圈子飞回来，一直在魔王城上空观察到深夜。

    &王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不像个魔王倒像是个傀儡。”艾萨克不客气地坐在白天坐过的沙发上，将水晶龙丢在一旁，依然禁止这货说话。

    &既然在上面呆了这么久，应该比我看得清楚吧？”奥兰多推开面前的公文，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神色已然没有了白日里轻松的额模样。

    &兜圈子，我没空跟你磨蹭。”

    听到艾萨克大大咧咧的说辞，奥兰多却是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你真的带了个媳妇回来，迫不及待地要回去陪媳妇？”

    &息挺灵的嘛你。”艾萨克挥了挥手，一脸嘚瑟地说，“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带莱因给你看看——我结婚的时候好兄弟肯定要出贺礼吧？何况你还是黑市赌盘的幕后黑手。”

    &个不是我干的，是伊莎贝拉姨母。”奥兰多耸耸肩，抛出一个惊天大炸弹。

    &艾萨克觉得难以置信，“等等，我老妈不是被禁止开赌吗？”

    ——谁想不开跟有预言能力祭司打赌，绝对是没尝过连裤子都输掉的滋味！

    &以其实我只是帮忙跑腿的小劳工。”魔王大人毫不羞愧地说自己是个跑腿的。

    &艾萨克翻了个白眼——我信你就有鬼。

    &聊就到这里。”黑发青年突然说，他紫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冷光，整个人身上的气势也变得不一样，“奥兰多，我想知道卢修斯·克莱尔是怎么回事。”

    魔王大人眯了眯眼。

    虽然艾萨克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需要的时候永远能够一针见血，武力值也足够逆天。

    ——明明不是亲生的，克里斯多法的血有这么厉害？

    &不想说？”艾萨克看着奥兰多，目光如利剑般逼人。

    “……你总要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说。”

    奥兰多这么一说，就算是默认“卢修斯”的存在有猫腻。

    &什么想？你那满肚子花花肠子只要一开始‘想想’就各种没句实话，直接说。”

    艾萨克还记得当年奥兰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着欺负西路塔的法奥兹家族小孩在魔王城各种捣蛋最后被抓丢脸，而那小鬼被他卖了个彻底离开的时候竟然还各种感恩戴德发誓要为下任魔王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奥兰多简直就是黑心地主的最佳代表。

    魔王大人表示他很冤。

    &可从来不骗人。”

    &是是，你只是擅长让人误解，快说。”

    &吧，那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魔王将目光方向窗外，开口就是一道惊雷，“我曾经死过一次所以出现了卢修斯。”

    艾萨克：……

    ——大哥你为什么说这种话的时候依然是面无表情！

    ——而且逻辑呢？逻辑在哪里？

    &服了你了，重头说！”

    奥兰多一脸“你真麻烦”的样子，终于在艾萨克越发气势逼人地瞪视中开始讲述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最初察觉到不对劲，是在继承魔王之位后。”奥兰多指了指头上的角，“你知道这对角的意义么？”

    艾萨克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对嶙峋而狭长的黑色尖角的意义只要是个魔族都知道。

    &王的角”相当于魔族的王权，虽然魔王都出自希尔菲斯家族，但并不是遵循父传子这样的传承方式。而是由魔王之角来选择坐上魔王之位的人。在同一时间，世界上最多只会出现两个希尔菲斯拥有魔王之角，在位的王和下一任王。

    而魔王的继承仪式，便是前代魔王双角脱落，而新任魔王双角完全成熟的仪式。

    因为奥兰多出生的时候就自带魔王之角，所以他就是地狱王座的下一任继承人。

    但这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

    奥兰多会这么问，就代表这对角还有别的意义。

    &也是当上魔王才知道这个秘密。”

    &谓魔王之角，其实是封印魔王城地下回廊尽头深处那一道门扉的锁——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小时候在魔王城地下迷路后看到的那扇门吗？”

    “……记得。”艾萨克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起来，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怎么愿意来魔王城找我玩，每次都要我和西路塔去克里斯多法大公爵的领地找你。”

    艾萨克：“……”

    ——你要不要这么敏锐？

    奥兰多说的不错，那扇门就是他变得不愿意踏入魔王城的原因。

    艾萨克依然记得那时他和奥兰多还只是两个圆滚滚的团子，仗着头上有老爹，在魔王城四处乱窜，结果一不小心踩了什么机关陷阱迷了路，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一扇门。

    门上画着他看不懂、但却觉得有点眼熟的图案。

    ——艾萨克，别过去！快回来！

    当时小奥兰多因为头上那对角的关系，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急得脸色都变了。

    艾萨克却懵懵懂懂地走到了门的面前，好奇地看着门上的花纹。

    ——欸，奥兰多……这个花纹……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艾萨克！别碰！

    年幼的魔族将手放在大门上……然后，他被一股黑色的愤怒吞没了。

    诅咒他诅咒他诅咒他诅咒他！

    为什么背叛我背叛我背叛我背叛我！

    憎恨这个世界憎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形种族大家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狂暴的情绪像恶心的黑泥一样涌入艾萨克思想，在一瞬间侵吞了艾萨克的意志，让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等到艾萨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那条地下回廊，三头身的奥兰多站在他身边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完全看不出他现在一身人模狗样精英范儿。

    因为这件事艾萨克那不太管事的老爸和一向温和的魔王大人难得黑了脸，把他和奥兰多骂得狗血淋头。

    从魔王城回家后他还被罗伯特关在公爵府里禁足一年。

    一直到几个月后，艾萨克还能不时地梦见那扇门，和门后令人恐怖的愤怒。

    然而，他对谁也没说……除了对那股愤怒的力量感到恐惧之外，艾萨克其实还觉得有点熟悉——他觉得自己应该非常熟悉那股力量。

    艾萨克从回忆中抽身，干咳了一下，看向奥兰多。

    &就这么把魔王的秘密告诉我这样好么？”

    红发魔王轻轻哼了一身。

    &用不着有什么心理负担，虽然这是‘魔王’才能知道的秘密，但我告诉你只是因为它是必须要解释的一环。我完全没有一点需要‘好朋友’为我分担苦恼的意思，你看你在人界过得‘这么愉快’，我在地狱批改公文改得‘这么痛苦’都没有一点想要你一起来改公文的想法就知道了。”

    ——你明明是怨念很深啊！

    听着魔王陛下抑扬顿挫的解释，艾萨克颇为无语。

    如果是蓝色眼睛的艾萨克说不定就屈服在奥兰多的嘴炮之下了。

    但是很遗憾，奥兰多面对的是已经有了“家室”的、除了莱因其他都不怎么想理会的艾萨克·克里斯多法先生。

    于是黑发青年冷酷地说：“那道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不知道。”

    奥兰多看着艾萨克的表情，双手向外一摊。

    &又没打开过我怎么知道？我并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伊莎贝拉姨母只说根据历代魔王的说法，这扇门绝对不能打开，打开了会给世界带来灾祸——难道下封印的人不知道越是这么说越会让人想打开来吗？”

    &不是这种人。”艾萨克笃定地说。

    奥兰多如果是那种会手贱的家伙，魔王之角也不会选择他。

    至少得到完整传承的历代魔王都非常明白手贱的下场，所以一个两个都只是守着脑袋上的角，而不是用这对角去打开那道门。

    &的确不是，奈何架不住有人是。”奥兰多将冷冽的目光投向窗外，“我在继任仪式开始之前就发现魔王城里有不少老鼠，那时候我还以为对方只是觊觎魔王的名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地下回廊尽头的那扇门。”

    那是奥兰多的失策。

    本来他会那么快当上魔王就是因为现任魔王突然失踪。彼时他只能在魔族大祭司也就是伊莎贝拉姨母的主持下接受继任仪式，然而因为缺失了前代魔王，仪式并不完整，他也因此虚弱了一段时间。

    就是在那段虚弱的时间之中，他被人抓住、带到一间密室，举行了一个奇怪的仪式。

    艾萨克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被抓走举行仪式都没人知道？”

    魔王城的卫兵脑子都抽了、眼睛都瞎么？

    &觉得我并没有离开魔王城，举行仪式的地方应该就在魔王城的地下某处，只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找到过。”

    奥兰多回忆道。

    为了更好的隐藏地下回廊的存在，魔王城的整个地下被建成了拥有众多机关的迷宫密道，再加上每隔几代就会出现热衷于密道谜题的魔王，将地下进行扩建。事到如今，就算奥兰多魔王陛下也认不全自家地下的每一条通道和秘密房间。

    唯一例外的就是那扇门——魔王之角仿佛是那扇门的探测器一样，无论多么复杂的道路，只要有魔王之角他都能找到那扇门扉。

    不过这不是重点，奥兰多继续说：“在那个仪式上，我记得我被杀死了，为了这双角。”

    “……你该不会是做了个梦吧？”

    魔王大人干脆利落地拉开自己的领口，指着心口让艾萨克看。

    心口上有一道黑色伤痕——穿刺伤。黑色代表着诅咒，说明造成伤口的武器上附着非常邪۰恶的黑魔法。

    每个种族都有弱点，就算是实力强大的魔族在心脏被刺穿的时候也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然而奥兰多就顶着穿心而过的伤痕站在艾萨克面前。

    &后我陆陆续续开始梦到一些景象——我在梦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修斯·克莱尔。”艾萨克的声音有些沉重。

    他已经猜到奥兰多接下来要讲述的事情。

    一开始魔王陛下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梦境，然而随着他梦到的“卢修斯”越来越多，奥兰多渐渐有些奇怪，直到卢修斯遇到了艾萨克，奥兰多的才明白，那不是梦境，而是真正发生在人界的事情。

    他几乎立刻就联想到当初的仪式。

    他真正肯定卢修斯和自己的关系的时候，是全知之书叫出卢修斯的真名的时候。

    作为魔王，作为一个希尔菲斯，他知道全知之书绝不会叫出假名，一之贤者造物的职能就是诉说真实，他可以不说，但不能说谎。

    然后他就在等待艾萨克的到来——他知道他的朋友一定会来。

    艾萨克沉吟半晌，抬头问竹马竹马的魔王陛下。

    &修斯到底是那个仪式原本的目的，还是意外产物？”

    &不知道。”奥兰多摇摇头，“我偷偷查过所有希尔菲斯家的典籍，没有关于这个仪式的线索。”

    ——希尔菲斯家的所有典籍……艾萨克脸上的额表情有几分微妙。

    那就意味着在纸上找不到答案了。

    &以，你需要我帮你干什么？”艾萨克靠在沙发上，紫色的眼睛盯着老朋友，“你留下信息又告诉我这么多，总有你的想法吧？”

    &想见见卢修斯。”奥兰多说。

    &看你是想研究研究卢修斯吧？”

    奥兰多并未反驳，身为一个希尔菲斯，研究欲本来就是一种本能。

    &用我给你处理一下城里的老鼠么？”艾萨克轻轻一撇头，谈到“老鼠”的时候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像极了地狱里铁血杀伐的克里斯多法大公爵。

    奥兰多摇了摇头，也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处理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眼熟的家伙总比眼生的家伙好对付。”

    &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法奥兹家手伸那么长根本就是你暗地里助长的吧？”

    &怀疑他们跟我父亲失踪的事情有关——这件事你暂时别管，这方面需要支援的时候我会直接找姨父姨母的。”

    艾萨克点点头——确实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方面自家老爸老妈都是更合适的人选。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了，西路塔手上的传音球，联络的是你吗？”

    &已经很久没有跟西路塔联络了。”奥兰多眯起眼，“大概是法奥兹家的人吧，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变得这么有自信，认为可以取魔王而代之。”

    艾萨克毫不吝啬地大声嘲笑奥兰多：“你这魔王也混得太惨了吧？”

    魔王陛下微笑反击：“因为好伙伴不在我身边嘛。”

    &来这一套，我不吃。我有莱因就够了。”

    奥兰多·单身狗·希尔菲斯“啧”了一声。

    别人都是被闪瞎一遍，就他，卢修斯直接被闪瞎一遍，然后奥兰多晚上做梦的时候又被闪瞎一边，简直就是双重伤害！

    &总有一天会印上你们家莱因的照片全地狱发放，告诉他们这是即将上任的克里斯多法夫人，让魔族民众们认认脸。”

    &大概有不少人会遇到非常不幸的事件吧。”艾萨克厚颜无耻地威胁。

    &是蓝色眼睛的你可爱啊，连自己喜欢别人都还搞不清楚，需要别人提醒呢。”

    &修斯也很比你可爱啊，竟然热衷于给别人牵对象呢，明明自己还是单身狗一只。”

    &敢说本魔王是狗？”

    &想被说就尽快找个王后啊。”艾萨克一把抓住水晶龙的尾巴，就要再度从窗子那里飞出去。

    &等！”奥兰多叫住他，“你手里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没在书上看到过。”

    &不知道？”艾萨克奇怪地问，他用力晃了晃手上的水晶龙，“这是莱因从虚妄海带回来的特产啊。”

    &族教育手册海妖分类里面没有这种东西。”涉及到知识方面奥兰多总是十分肯定。

    &卢修斯没有告诉你吗？”

    &从看到全知之书之后，我就没有再梦见过卢修斯。”

    &不得你要让我带他来，好吧，这家伙就是水晶龙，只是现在看起来像只蜥蜴。”艾萨克说着对奥兰多挥挥手，飞上天空之中。

    ——地下回廊……

    艾萨克飞翔在地狱永恒的深蓝帷幕之下的时候，又模模糊糊地记起一些那时候的事情来。

    在一片黑暗的深处，他快要被淹没到窒息的时候，有什么人握住了他的手，在浓厚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光，他勉强在混沌的黑暗中睁开眼，只看到自己手中握着一片散发柔光的羽毛。

    仿佛黑暗浊流之中的一盏孤灯，驱散他心中的黑暗和恐惧。

    虽然醒来之后自己手上并没有见到那片疑似臆想中的羽毛，但艾萨克现在却能清晰的回忆起它的样子。

    由纯粹的光元素所构成的，一片羽毛。

    一般来说受限于操控力，元素构成的东西都只是有个大致的形态，然而那片羽毛却纤毫毕现，仿若实物。

    就像……就像艾萨克在第一次转移到亡灵谷，被莱因接住时，那人背后展开的光之羽翼。

    黑发魔族双翼一振，快速朝着家的方向飞去。

    ——他想莱因了。

    ※※※

    书房中的奥兰多目送艾萨克变为一个黑色的点，才坐回桌前。

    他桌上深深浅浅的公文堆中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圆形水晶球突然亮了一下，魔王陛下伸手拿起它，看着里面映出的人影，淡淡吐出一句话。

    &没有完全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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