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葭把门口鞋柜整理好后才进门。
客厅的灯开的很亮,有些刺眼。
薄聿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投影上倒影出有些暴力的枪击画面,爆血的镜头被处理成绿色,有些怪。
楚葭放下帆布包,先洗了个手,然后走到冰箱那边拉开门。
“只有番茄和鸡蛋了,今天还吃宵夜吗?”
她开口,看了眼沙发那边的打游戏的人,担心没听见,又问了遍,“还吃吗?”
薄聿戴着vr眼镜,头发随意地扎起在脑后,侧面线条凌厉流畅,手指还在灵活的操控着游戏界面。
楚葭以为他没听见,刚准备先进厨房做好再说,就听见他丢过来一句话,
“吃。”
“”
楚葭拿着仅剩的两只番茄和一只鸡蛋进厨房。
二十分钟后她端着做好的番茄鸡蛋面出来放在桌上。
香味在冰冷的跟样板间没什么区别的房间里蔓延开。
投影仪画面上的大boss被一枪爆头,画面整个被绿色的血糊成一片,薄聿摘下眼镜丢掉遥控器起身走过来。
“怎么只有一只荷包蛋?”
薄聿扫了眼桌台上的面,语气冷冷的有些阴阳怪气,
“克扣你自己就行了,还克扣我?”
楚葭正在烧热水,盯着上面的温度等水开,闻言停顿了下才说,
“冰箱里只有一个鸡蛋了。”
薄聿走过去,拿起边上的筷子,挑剔的夹起唯一一只荷包蛋,又放下筷子,
“煎的真丑,不想吃了。”
“”
楚葭自己在岛台边上把那碗面吃完了,最近这段时间她不知道是哪里惹到薄聿了,好几次这样大半夜做的宵夜都被他用各种理由不吃让她自己吃掉。
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住在他家,在用另一种方法赶她早点走吧。
面的份量是按照薄聿的食量做的,楚葭很艰难的才吃完,肚皮有的点撑撑的,在厨房把碗洗了,出来的时候刚才烧的水也早就烧开了。
薄聿依旧在沙发那边打游戏,但没戴耳机,游戏声音大的恨不得砸穿楼上楼下的墙板。
只不过这边的小区隔音效果特别好,所以也不会有邻居找上门来。
楚葭把杯子取出来,低头准备倒热水,喝完早点上楼洗澡睡觉。
“你很缺钱?”
沙发那边薄聿忽地冷不丁开口。
楚葭动作顿了下,猜到他刚才在酒吧那边估计是看到她了,索性也坦然的点头,
“嗯,马上要开学了。”
薄聿侧头瞥了她一眼,冷嗤一声,关掉游戏声音,把手上的遥控器随手往边上一扔,拿起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雪碧喝了口,
“我妈什么时候这么小气,还要你们自己打工凑学费?”
“我上个月已经成年了,打算从大学开始就不用徐阿姨资助。”
楚葭把热水倒进被子里,杯口起了层雾气,她语气不卑不亢,又补充,“而且你上个月丢了我的手机,我得买新手机。”
薄聿没说话,只捏着手里的雪碧罐抬手丢进前面的垃圾桶,视线看着岛台那边的人,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声,
“不用我们家资助,那你来京港干嘛的?”
楚葭神色平静,隔着岛台上杯口升腾起来的热雾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上学。”
“”
——
一个月前,
薄聿忽然接到徐芝的短信让他开车去火车站接个人,说是她资助的一个学生,高考完来京港这边。
薄聿当时刚刚跟程州他们一块通宵完,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外面天都快黑了,徐芝发过来的消息上说火车到站点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显然已经错过时间。
薄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这年头了,总不会有人到陌生城市还找不到住的地儿吧。
他索性没管,也没回徐芝的消息,在酒店睡醒后又跟程州他们一块去程州家新开的私人会所那边玩了会儿,一直到晚上快凌晨,程州他们几个已经喝多了睡了过去。
薄聿自己在泳池边上打了几把游戏,忽然意识到他们这儿跟火车站那边开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把车开了过去,心想着总不会有人傻到这种程度吧。
开车过去的路上,他又打开手机看了眼徐芝发过来的车票信息,才看见上面居然是硬座。
说实话,薄聿很难想象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
而且他印象中徐芝一直都很爱做慈善,对那些资助的学生们也一向出手大方,不至于说让人来京港一趟连高铁票都买不起吧。
接近凌晨的火车站比想象中要热闹,进门口的站台都是人,有不少人都随地打地铺躺下了,薄聿拧着眉,心里疑惑京港的城市管理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他只在门口扫了眼,懒得进去找,觉着徐芝说的那贫困生估计早走了,自己也是抽风居然还真跑到这儿了。
他转身出去,路过看见外面的便利店,打算去买包烟。
盛夏时节,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的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不少都是等着凌晨或者第二天一大早坐火车的人。
薄聿一眼看见蹲在角落边上吃三明治的人。
虽然徐芝没有给他看过那位贫困生的照片,也没描述过她的长相,仅有的信息就是——刚刚高考完的贫困生,女的。
看车票信息的时候他名字都没记住。
但薄聿还是一眼认出楚葭。
很瘦,很白,眼睛大得快瞪出来,换个场景可以直接丢恐怖片里头去演女鬼了。
薄聿在原地顿了顿,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在她跟前停下来。
楚葭刚刚吃完一包三明治,正低着头很认真地在把三明治的包装复原,过了半天才抬起头。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更瘦了,薄聿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包住她整个脑袋。
“我等好久了。”楚葭似乎也认出他来,开口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
薄聿俯视着跟前的人,心里有股操蛋的感觉,居然还真等了他一整天,他妈找的这资助生该不会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吧。
楚葭倒是很从容,起身把手上的垃圾丢到边上已经满了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桶里,走过来提起边上那只硕大的黑色行李袋,问他,
“徐阿姨让你带我去哪里?”
薄聿不像他妈徐女士那样富有善心,只觉得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上事烦得很,神情冷漠地开口,
“你自己问她。”
他说完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看着她手上那只硕大的黑色行李袋,伸手拎过来。
袋子重的超乎他的想象,差点没提住。
楚葭抿了下唇,似乎看出他的勉强,很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来吧。”
“”
按照徐芝原本的安排,是说让他随便安排一套空房子让人住进去,因为距离开学还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也不好让人小姑娘住酒店。
薄聿也不知道家里哪些房子是空的,他小学毕业就被丢到国外上学,高考后才被家里老爷子强制勒令回国,也就刚回国没两年,对家里的那些产业都不大清楚,也毫不关心,除了老宅和他自己平常住的几套房子其他一概不了解。
所以他当天晚上直接把人丢到了程州家的酒店,给她开了间房就走了。
薄聿办完事第二天就把人给忘了,也觉着后续应该也用不着他来管,直接跟程州他们飞到海岛玩了几天,电话也没怎么看,徐芝在国外出差正忙着,也没怎么找他。
等他忙完回国,人刚落地就接到酒店那边的电话让他赶紧过去一趟,说他先前带来的那小姑娘把酒店的客人给打了,脑袋开瓢直接给人砸伤进医院了,那边正闹着。
薄聿玩了几天早已经把楚葭连人带名给忘了,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是谁。
酒店那边电话说被打的人报警,已经进了警局。
他顶着宿醉的脑袋开车去警察局把人捞出来。
楚葭自己倒是没受伤,被关了一晚上人还挺淡定的。
原因是酒店那客人喝多了把她当成乱七八糟的人动手动脚,她一抬手就拿起酒店走廊的花瓶把人给砸了。
好在有监控能证明清白,警察叔叔教育了一顿就把人给放了。
薄聿差点给气乐了,他原以为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豆芽菜是什么乖宝宝,没想到这么虎。
回到酒店后就让她收拾行李把人带了回去。
家里的空房子倒是有不少,薄聿索性把她丢到他不常去的一套公寓。
也就是现在住的这套。
他自己平常都不怎么来只有阿姨定期过来打扫,把人丢过来后他就没打算管。
没想到上个月他喝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事逼居然把电话打到楚葭这边,让她来接人。
没想到她还真来了,而且自打那回后还天天晚上去接他。
二十四小时保姆都没她敬业。
几回下来薄聿很自然的就在这边住了下来。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小豆芽菜倒也不算惹人烦。
只是最近他越来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以前他自己住外面也是有负责打扫做饭的保姆,但楚葭来了后之前的阿姨就没怎么过来了。
无他,因为所有事情都被她一个人给承包了。
洗衣服做饭拖地打扫卫生,还负责接他晚上回家。
最关键的是,短短半个月不到她几乎就把自己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
连他爱吃鱼但不会挑鱼刺,喜欢吃山竹但不想剥壳都知道了。
今天晚上居然还跑到他常去的酒吧那边兼职了?
薄聿再傻也大概猜到她对自己的心思了。
这会儿只看着岛台灯下的人神色平平静静完全没一点不自然的样子,好像早已经习惯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我先上楼洗澡睡觉了。”
楚葭喝完水,又给他倒了一杯,“你也早点睡。”
薄聿面无表情,当做完全没听见,拿起边上的耳机和遥控器继续开下一把游戏。
——
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薄聿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到肩膀的头发有些自然卷。
他的头发留很久了,平常都是随便的扎一扎,在家的时候都不太管。
长发一般男生留起来可能会有些女气,或者显得艺术气息浓厚。
但在他身上却半点跟这些字眼不沾边,反而显得锋利俊美。
客厅里阳台的门打开着,盛夏的中午热气从外面灌进来。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拉上玻璃门。
厨房里没有人,也没开火做饭。
跑哪儿去了?
他拧着眉踢开脚边的机器狗,走到沙发边上,拆开昨天晚上送到的手机,把包装盒子都丢掉。
门从外面打开,他立刻把包装踢进沙发下面,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前面的投影。
楚葭进门,手上拎着一袋打包的外卖。
“去哪儿了?”
薄聿假装刚打完游戏,把遥控器随手一丢,走到冰箱拉开门,取出来两罐冰汽水,放了一瓶在岛台的另一侧,语气十足的不耐烦。
“出门找了个新兼职。”
楚葭走过来,把打包回来的午餐给他,“有点来不及做午饭,给你在外面带了吃的。”
薄聿看了眼,是他喜欢吃的青椒牛肉。
他没说话,单手打开汽水罐,仰头喝了一口。
楚葭似乎没注意到另一瓶冰汽水,走到边上倒了杯温开水。
薄聿见鬼似的看着她仰头喝完一杯温水。
外面天很热,她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流过汗以后皮肤好像更加白了,身上的薄t恤后背有些黏在颈后,侧面脖颈仰起来的时候能看见一截好看的白皙线条,淡蓝色的青筋浮动着,像流动的水玻璃。
跟他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口看见她蹲在那儿时比起来,好像胖了些。
“怎么了?”
楚葭放下水杯,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头看了看。
薄聿别开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不领情地说,
“下次别带饭,我自己出去吃。”
“哦,好。”楚葭点头回答的很干脆。
“酒吧的兼职不做了?”
薄聿坐在高脚凳上,听她说出门是去找新兼职。
“做。”楚葭到沙发边上,把昨天没收拾的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收起来,“只是酒吧那边工作都是晚上,白天也没事,还可以再做一份兼职。”
“”
“我妈她有的是钱,”薄聿开口,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差你这点。”
楚葭听懂他的意思,脸上没浮现出任何尴尬或者感到窘迫的表情,挺认真地说,
“我知道。”
“”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还显得自己相当刻薄。
薄聿把手上的汽水罐捏扁丢到一旁的垃圾篓里,开口假装不经意道,
“哦,茶几上有个手机,我之前淘汰的旧款,你先拿着用用。”
楚葭闻言看过去,看见茶几上的新手机,愣了下,
“这是旧手机?”
薄聿瞥她一眼,
“你不知道看型号?”
楚葭看了看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你转我?”薄聿似是觉得有些好笑,从凳子上下来,单手插着裤兜走过来,低眸看着她,
“你欠我们家多少钱你还的过来?”
楚葭抿唇,没再说什么,拿起手机,开口道,“谢谢。”
薄聿没说话,擦身从她身侧走过去,漫不经心丢下句,
“晚上早点回来,我要吃上回的鸡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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