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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小学都是半天课,第二天弟弟放学回来,趁下午家里没人,就开始实现他的美好构想。他计划要细水长流,四瓶罐头分成四天吃,每天都有盼头。他找出一根粗细适中的钉子,在一瓶罐头的金属盖上钉一个小孔,然后嘴对着孔吸,却没吸出来。他把孔又扩大一些,高举罐头仰脸猛吸,这回果然吸出汤水,仅一小口,那份儿甘甜就似乎浸遍全身!
弟弟迅速吸干一瓶罐头,感觉很不尽兴,罐头水在心中幻化成滔滔洪水,瞬间冲垮了计划的堤坝,弟弟又拿起第二瓶……然后是第三瓶。随着胃容余量和理性的此消彼长,弟弟在喝完第三瓶罐头汤后,终于成功地克制住自己,把剩下的那瓶留给了明天。第二天他依法炮制,把最后一瓶喝掉,并都放在原来的手提筐里,按原样用报纸包盖好,一切不动声色。
生活照原样继续,弟弟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只有在口渴时才条件反射地回味一下那份甘甜和刺激,遗憾再没有别人送罐头。
过了一个多月,母亲请以前师范的一位老同学吃饭。请此人自有用意,因为她认识中考数学判卷组的人。那时不兴去饭店,也请不起,都在家里安排。父亲也忙前忙后帮着招待客人。
席间母亲先深情叙旧,回忆师范那段艰苦而难忘的岁月,慨叹同学之谊、患难之交是一生的宝贵财富。母亲采用了她擅长的诸般抒情、煽情的修辞方法,而更关键的是她也确实动了真情,说到感伤处竟流下眼泪。老同学也跟着流泪,说咱们当年受苦就是为了让下一代不受苦,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能办到的她决不含糊。
母亲又哀叹现在的孩子是一茬不如一茬,生活越好越不成器,如果能像咱们当年那样吃苦,学习还用这么操心吗?边说边指点着饭桌对面的王宇恒,王宇恒立刻放缓了夹菜和咀嚼的速度,默默代表垮掉的一代独自承担着批判。
老同学自然联想到母亲念书时的品学兼优,大加推崇。那时母亲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从未落到过第二,只是因为出身不好才影响了前程。也难怪她对儿子恨铁不成钢,责打他们时母亲总要追溯自己当年的辉煌,落差产生的心理势能都加在手上,下落的速度和力度便骤然加大:“你为什么就考不了第一?!”
“为什么就得是我考第一?全班那么多人!”王宇恒只敢在心里顶嘴,他连班里前十名都进不去,更别说全年级了。当然弟弟就更加不堪了。
母亲又和老同学探讨是不是生活条件好人就退化了,所以才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尽管当时连罐头都吃不起,但王宇恒也发自内心地认为那时生活确实已很不错,罐头本就不该是平时随便吃的东西,那是专门的礼品,或是病号的奢侈品。他的知足和幸福感源自母亲频繁的忆苦思甜,也是因为没有后面的生活比着,有了后面的更甜,前面的甜就变成苦了。所以在满足温饱之后,物质生活的改善对精神快乐已没有多大意义,选好对比参照物更为关键。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就是把罐头摆在弟弟面前他都懒得动一口,物质的丰富使人得到新快乐同时也失去原有的快乐,快乐总量是不变的。
这次宴请的最大收获是老同学竟认识数学判卷组的组长!组长是有些特权的,尤其便于在这种学校姓名全部隐蔽的卷纸中进行查找。母亲惊喜之余,觉得这份人情仅靠一顿饭还不够表达,必须加码!于是便想到那四瓶罐头。在老同学欲起身告辞时,母亲摁住她说稍等,示意父亲把罐头够出来。
父亲蹲下从床底挪出一只皮箱,老同学以为会从皮箱中拿出什么宝贝。父亲又亲自半个身子钻入床下把那个手提筐拽出来——让王宇恒或弟弟拿显得不够郑重。筐里的物什纸包纸裹,显得神秘而贵重。母亲如掀起新娘盖头一样揭开上面的报纸,四大瓶罐头赫然映入眼帘——比罐头本身更加赫然的是,所有的瓶子里都长满绿毛,郁郁葱葱、如火如荼、生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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