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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用大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纸侧毛边,武宁凝视着他的侧脸,正要开口,四阿哥轻轻道:“为什么放着别的经书不抄,偏偏是《心经》?”。
武宁一愣,随即道:“《心经》是百经之首,自然抄它最为妥帖。”,四阿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忽然一变脸,毫不留情地道:“你是看它字数最少吧!”。
武宁在心里呵呵了两声,心虚道:“怎么会……”,面上神情已经非常尴尬。
四阿哥忍笑装不知,复转头端详着那纸张,半晌慨叹道:“这么小的纸、这么小的字,是不容易,你是花了心思的。”。
武宁听了,忍不住自夸道:“不瞒爷说,我足足抄了七八张,矮子里面拔将军,这张是字写得最好的了,说是一片心血也不为过。”,四阿哥笑而不语。武宁垂了脑袋道:“爷若是觉得字太丑,就赶快放回香囊里吧,眼不见为净。”。
四阿哥微笑道:“怎么会?宁儿字写的很好。”,武宁一怔抬头,接触到四阿哥目光,又低下头含糊道:“爷骗人。”,四阿哥低头过去,抬起她下巴,轻轻亲了她嘴角,沙哑着嗓子道:“爷从来不骗宁儿,是很好看。”。
武宁微微仰起脖子,柔顺地让他亲了,口中却喃喃道:“字都模糊成一团了,横不平、竖不直,还好看?”。
四阿哥轻哼了一声,道:“爷说好看,那就是好看!别的准则都不算。”。武宁抬眼看他一脸温柔,忽然心满意足地嘻嘻一笑,张手上前投入了四阿哥怀抱。
四阿哥顺势抱住她,揉揉她鬓发,武宁中午方才洗过头,长发间依然飘散着鲜花香味,四阿哥埋头在她发间闻了闻,险些打出喷嚏,转了头皱眉道:“太香了。”。
武宁并不说话,只是抱住四阿哥。四阿哥捏住她鼻子道:“以前真没看出来,原来是这么个粘人精,被爷养得越来越娇!”。
武宁听了这话,抬起头皱眉道:“爷觉得我烦?”。
四阿哥翘了翘嘴角,将她重新拖回怀里,用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道:“烦得很,越来越像个大宝宝!”,武宁扑哧一笑,随即想到大格格与二格格,脸上的神色微微呆了呆。
四阿哥倒是没注意,喊人进来服侍沐浴更衣,待到两人躺下后,武宁飞快地在四阿哥嘴角一啄,心情极好地道:“古德那爱特!”,四阿哥正拉起被子,听闻此言,一愣,道:“什么?”,武宁心中一跳,赶紧转开眼道:“没什么。”躺下蒙上了被子。四阿哥会错了意,抬手拍了拍武宁脊背,道:“你家爷在府里也待不了几天了,备战前夕,要养精蓄锐,乖乖地快睡吧。”。
武宁在被子里听闻,知道是四阿哥误会了,脸涨得通红,顶着被子点了点头,四阿哥见她在被子里蜷成了一只大虾米,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将被子强行掀开,道:“这样睡觉,夜里憋闷,当心魇着!”,说着把武宁拽进自己怀里,武宁任由着他抱了,伸手随意触到四阿哥衣角下柔软的一块布料,便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四阿哥这几天疲惫不堪,闭上眼很快便睡着了,武宁却在白天无所事事,养足了精神,听四阿哥在自己上方鼻息沉稳,呼吸悠长,显然是入睡了,便慢慢地将自己从他怀里抽离出来,躺平了身体,在黑暗中注视着帐顶,回味着方才四阿哥说的那句话:“爷说好看,那就是好看!别的准则都不算。”。
霸气侧漏!
武宁心想,忽然扭头看了一眼胤禛的睡颜。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两道浓眉也是微微皱着的,虽然年纪还轻,但额头间居然已经隐隐有了川字纹。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坚毅的线条,仿佛在睡梦中也难得轻松。
现在才康熙三十五年,往后的日子,你一直都要绷这么紧吗?
会很累罢!
武宁忍不住伸手想去抚平他的眉间,又怕扰醒了他,手已经伸了出去,又停在了半空中,最后她抬手抱住四阿哥,静静伏在他胸口,四阿哥在睡梦中似有所觉,模模糊糊地伸手反过来搂住了她。武宁自四阿哥肩上向窗外望去,见月斜窗纸,天色如墨,有夜燕呢喃,声声如絮。
正院。
半弯朦胧的晓月渐渐隐入了天际,东方晦暗未明。
福晋自床上迷迷糊糊坐起。朔雪是宿在福晋床前矮榻的,听见动静,连忙起身上前道:“天还早着呢,福晋不多睡会?”,说着,一阵倦意袭上,她赶紧强压住了一个哈欠回肚里。
福晋并不回答,只是抬手抚了抚额头道:“方才听见大格格在哭?”,朔雪笑道:“奶娘们都说,小主子现在乖得很呢!奴才一夜过来,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福晋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
她起身要下床,朔雪见状,连忙上前打起床帐,又扶着福晋下了地,才大胆地道:“福晋对小主子真是挂心,要奴才说,就是宋格格也未必能这样警醒。”。福晋听了这话,脸上现出点淡淡笑意,瞥了她一眼,道:“这府里的孩子,都是爷的骨肉,再说,我也是她的嫡额娘。”,说话间,外面两个值夜的婢女都醒了,见福晋寝室门帘打起了一半,是可以进去的暗示了,连忙捧了洗脸水和洗漱用具等候着。
整个正院里都点起了灯火,主子起身,奴才们还敢睡?打热水的,拿毛巾的人进进出出,院子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大格格房里的两个奶娘听见动静,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圆脸的道:“那边忙,总没咱们的事,还早呢,再歪一歪罢!”,另一个奶娘觉得不妥,起身收拾起来。又走过去望了一眼大格格。
大格格睡得异常沉。
锦画在寝室里面叫进,等候在门口的两个婢女捧着物事进去了,见福晋已经被朔雪伺候着穿好了衣装,在铜镜面前坐下——府里这几年也送上了西洋的玻璃镜子,她不爱用,还是习惯用老祖宗传下来的铜镜。
福晋总觉得那西洋玻璃镜子太清楚,纤毫毕现,就像一幅书画,毫无留白,反而无雾里看花,醉中望月的回味了。
锦画帮着福晋梳好了发髻,她负责首饰衣裳,此时将珠宝匣子打开,送在了福晋面前,福晋看了一眼,满匣子多是玉饰。
德妃娘娘喜欢戴造型简洁,并无繁杂装饰的玉饰,福晋有心讨好,也跟着学,德妃娘娘见了几次,倒是夸了她,又赏了一套宝绿色暗纹镶边藏蓝珠发梳,福晋想着眼看四阿哥就要走了,临别前定然会来她正院里一趟,便特意挑了这发梳出来。朔雪见了,便明白了七八分,又将福晋发髻往前拢了拢,将那发梳插进去,正中央正好露出最精致的部分,福晋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是满意。
用完膳,她便继续开始了给四阿哥整理行李这个浩大的任务。
吃穿用度都让手下的嬷嬷忙去,唯独药材——福晋嘱咐着府医多开些,不够的话只管跟她说,她让安嬷嬷拿了库房钥匙带着大夫去配。
毕竟四阿哥此行路途遥远,气候迥异。吃穿什么的可随着当地天气、风土人情调整,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出大问题,而药材——尤其是一些珍贵药材就很难得了。
沙场在外,有时候,一点点药材就能救数十条人命、
安嬷嬷刚从库房回来,正要交还钥匙给福晋,便看着福晋紧皱眉头看着面前的行礼单子,护甲在纸上指来划去,朔雪与陈德诺两人站在她边上,都弯腰不断地点着头,嘴里说着什么。三个人如临大敌。
安嬷嬷到底是在宫里待了数十年的老嬷嬷,加了此情此景便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才上前宽慰福晋,又委婉地点明:就算是出了城,在外围沿途还散落着一些内务府所属的粮庄、棉庄、盐庄,能征用应用品,请福晋不用过于担心。
毕竟是出征去,可不是烟花三月下江南,那葛尔丹还在那头蠢蠢欲动。况且还有万岁爷。
阿哥的架势排场是要有,可是任何事都得有个度。
做过了,未必是好事。
武氏院子里。
晴光透过窗户打在了四阿哥的脸上,他眼皮微微掀了掀,倏忽睁开了眼——他向来起得早,今日已经算是极迟的了。
武宁抱着一卷被子,八爪鱼一般缠在上面睡得正香,四阿哥身上的被子也被她抢了大半去,四阿哥苦笑着撑起身子,见武宁梦里不知见了什么,嘴角带着甜甜笑意,一缕乌黑发丝垂在鼻下,随着她呼吸飘荡起伏。
四阿哥抬手替她将那缕发丝顺在了耳后,随后起了身。外面守值的婢女听见动静,待要进来伺候,四阿哥怕惊醒了武宁,抬手示意,婢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四阿哥转头看了一眼武宁,见她又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床帐里侧,露了一个后脑勺给自己,被子滑落下来,四阿哥帮着她将被子往上掖了掖,这才自己穿好了衣裳,动作并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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