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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看着破碗里那张红色的有些醒目的百元大钞,没有低声下四的磕头致谢,也没有伸手快速的将那张百元大钞放进脏烂的衣服兜兜里,只是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女人,有些无解,有些难堪。
是的,难堪,还有旁边几人的交头接耳中陆续传出的声音,他那些久违的,在当了乞丐几年早已不知道到丢在哪个旮旯里的耻辱感,居然就这么产生了。从那些欠缺的良知的缝隙中四面八方的袭来,一丝一丝就这么将心脏缠绕住,疼,还有酸。
“我说那女的看上这乞丐了,你们不相信,怎么样,给钱给钱,赶紧的,愿赌服输。”
“靠,那臭婊子,从老子裤裆底下出来,挣几十块钱转眼就给这乞丐100元,他奶奶的,看老子下次我弄死她。”
“得了吧,咱们这周围就那娘们最便宜,你老婆给你拿点零花钱也只能去哪里耍耍,你要是真弄坏了,哥儿几个可不依啊。”说完,站在旁边的两人都笑了出来,那些刺耳般的笑声还有越发肮脏的话语就那么一字不漏的传进耳朵里。
严格将满是污垢的手在同样脏烂的衣服上使劲儿的磨蹭了两下,试图让手指本来的颜色浮现出来,只是除了有些疼痛以外,手指还是那么脏,前肘撑在地上,挪动中无法动弹的双腿,严格想,还是爬开一点吧,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良知是否能继续平淡如水下去。周边看笑话的四人,似乎并不打算就那么快放过他,他们有着健全的双腿,自己用几分钟才能挪动的距离,他们仅仅几秒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严格几乎下意思就想到自己今天又要挨打了。
预料中的拳头没有打在他的身上,那几个人奇迹般的将自己架了起来拖走,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也不想关心,无外乎少不了一顿毒打,要是真的能将这半死不活的命给了解了,也省的自己费心费力的动手,自己没有勇气自杀,不过想着内裤,不应该不叫内裤,毕竟那里已经没有内裤的样子了,是腰际上腰带上攒下的几千块钱,那是那个女人还有一些好心人给的,他没用过,而且将他们困在那条脏的一塌糊涂的腰带上,被人翻找过无数次都没找到过,他不知道将这些钱存起来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在别人眼里脏的不了的卖身钱,却是他眼中唯一干净的东西。
“小蝶,你看哥几个多照顾你,知道你担心你的心上人所以给你带过来,今天哥几个给钱,让你们小两口快活快活,嘿嘿嘿”桀桀的笑声听在严格耳中格外的刺耳,他没想过那些人会将自己带到这里,小蝶,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不敢抬头看,他怕他一有其他的动作,那些人反而更加高兴,严格依旧做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等了许久,在几人的嬉笑声中,自己被仍在了一张铺有红色牡丹的大床上,绵软的被褥是好多年都没有感受过的舒服,那种劣质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居然格外的清香。
等了好一会儿,伴随着关门声还有哒哒的拖鞋声响起,接着是放水的声音,还有打火机,还有柜子和抽屉的的声音,严格不知道为何他居然对这个声音这般敏感,接着,卧室门开了,严格偏过头,看着那个叫小蝶的女人端着一个蓝色的水盆还有一条红色的毛巾向自己走了过来,她很小心,像是知道自己腿上有伤口一样,褪下自己裤子的时候即使裤子已经粘在腐肉上了,自己似乎也没感到一点疼痛,她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四目相对,严格的心猛然一震,那种眼神透着绝望和腐朽,但又奇迹般的带有一丝怜悯。
严格不敢与她对视,他怕泄露自己心中的那些秘密,衣服裤子包括那条被自己一直小心藏起来的腰带都被放在了墙角,裸身躺在了床上,换了一盆又一盆水,看着水从浑浊不堪到清澈透亮才罢休,她擦拭的很仔细很用心,私处缝隙那里都不曾放过,头发被她毫不留情的剃了个精光,虽然有些许小口子。但那些严格都没啥感觉。
两人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也许在小蝶心中严格是个哑巴,所以就算说了也没人回答他,所以不如不说。接着一点点给自己刮腐肉,上药,那些看起来恶心不已已经化脓的伤口在小蝶眼中似乎显得很平静,也没管严格会不会感觉到疼痛,她的动作利落又快速,像是做过很多次一般,接着消毒,上药,脸上的云淡风轻如果不是额头看到的豆大汗珠,倒是没人相信这是刚刚经历过酷刑折磨一般的人。
严格昏睡了一觉,他太累了,还有这张从来没有睡过的舒软的床这些都在向他招手,直到夜幕降临,睁眼看到那个站在窗前往着窗外一声不发的女人才惊觉原来一切都并不是梦。
一口接着一口,直到碗底见空,严格看着一口接着一口喂自己吃饭的女人,清淡寡味的白粥此刻让他觉得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或者今生都无法将它忘记的美味。
一天接着一天,从被人接屎接尿,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路,严格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他们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每天换药,吃饭,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自己在房间里走动,身上穿着那个女人从小摊上买回的廉价衣服,日子居然平淡到了极点却又温馨到了极点,直到两个月以后,本来以为不会再有男人光临的地方,门再次被敲响了。随着房东的到来,严格看到那个女人眼中的屈服和不堪。
房间里那些男人的低吼还有床架的摇动声,如果不是自己每晚都睡在上面,他都要忘记了,那张床他也睡过,唯一不同的是,他至始至终都不曾碰过那个女人,他以为自己的特别的,特殊的,但也的确如此,正是因为他的特别和特殊才肆无忌惮的用着这个女人用身体换回的药,饭,衣服……
熟睡中的女人,眼角似乎还有一滴没有来得及滴落的泪珠。严格的心钝痛不已,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甚至有些臃肿的身体的女人,他第一次想给这个女人一种安宁。
那些被他藏起来的钱他数了数放在了梳妆台上,接下来三个月的房租是够交生活费也够了。那些药被他用塑料袋装了起来,腿上的伤也能自己走动,他想,他去找份洗碗的工作还是可以的,至少这样两个人的生活费不用这个女人再操心了,或者在存点钱做点小生意,搬离这里,他们也能重新生活。
每天要洗1000多个碗碟,但严格并不觉得累应为洗的越多,表示饭店生意越好,每天早上5点起来晚上12点休息,没有休假,但好在第一个月工资到手的时候足有3000块钱,严格想,这样能养活那个女人和自己了,再接再厉,本想请假的,但是怕这个工作被人代替,直到三个月后,攒够了1万块,严格请了1天假。他想回去看看那个女人。
他在小商店里买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他记得那个女人喜欢蓝色,蓝色的脸盆,睡衣,还有一件蓝色的连衣裙,他见过几次那个女人盯着连衣裙的样子,或许因为长胖了就被放入了衣柜,也没见那个女人穿过。
严格有些紧张有些兴奋的敲了门,许久不曾有人打开,严格知道,那个女人很少出门的,周围的人总是指指点点的,所以很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在家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10多分钟后,门开了,不过是隔壁的房门开了,50多岁肥胖的大妈泼了一盆水出来,严格的腿不灵活闪躲不及,被泼了个正着“敲敲敲,人都死了几个月了还有你们这些臭男人来,臭婊子还有你们这些臭男人,当初尸体都发臭了怎么没见你们这些臭男人来收尸,现在还管不住下面三寸,不要脸。”碰,门被重重关上。严格像被定格在了那里一般,死了?臭了?
踉跄的走了几步,腿上的伤疤似乎有裂口的可能,但那些疼痛都无所谓,严格浑身湿漉漉的走进了派出所,得知有人昨天将她的骨灰领走了,那一刻得到证实他的心痛了……
“小伙子,那女人是小区里的三陪小姐,死了几个月也没人收尸,还是昨天才来了一个她姑妈给收的,哎,这些女人有几个好下场的,自己自杀估计也是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好了,你也别在这里站着了,那女人没啥遗物,就只有一个蓝色裙子包着的5000块钱和一张纸条,这些都和她家属交待好了。”
严格征了一下,那5000是自己留下的5000,那张纸条是自己当初留下的纸条“好好生活”就只有四个字,严格懂了,或者也只有他懂了,他的离开在那个女人眼中似乎也曾了自己嫌弃她的证据,还有那钱,哈哈哈哈,是自己害了她,害了她,虽然她的眼神里有绝望,有冷漠,但至少还有对自己的一丝怜悯,但现在那丝怜悯也随着自己的离开消失了,他怎么忘记了,她的自尊,那和自己同等有着的敏感的自尊呢,可笑,终究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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