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 12 珠串

    季凡灵脑子嗡的一声,不信邪地捋起袖口,手腕上空空如也。

    珠串本身应该不值钱,否则早该被季国梁抢走卖了。

    但那是她妈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季凡灵转头跑回永乐超市,没找到珠串,又跑回上午面试的便利店去找,仍然一无所获。

    她不死心地回傅应呈家,翻了沙发角落,回卧室找了遍,又去搜卫生间。

    她在傅应呈家常待的就这么几个地方,傅应呈有洁癖,家里高度整洁,连能藏东西的杂物堆都没有,而她又习惯把自己的个人物品装在袋子里,挂在门后。

    不应该丢的啊。

    女孩坐在沙发上闷头回想。

    顺着她去过的地方,再往前推就是江家小面了。

    季凡灵从口袋里找出江家小面的会员卡,按照背面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清朗的少年音:“您好,江家小面有什么可以帮您?”

    “小星星?”

    季凡灵蹙眉:“你怎么不上学?”

    电话另一边,江柏星怔住,旋即腾得站起来:“你!你是那个客人跟傅先生一起的女士姐额,学妹?”一秒改口八百次。

    季凡灵:“妹你个头,没大没小。”

    “姐姐。”

    江柏星老实地喊,“今天校庆日,我上午演讲完就请假回家了。”

    季凡灵看了眼手机日历,确实是北宛一中校庆。

    学生都眼巴巴盼着这天,因为可以不上课,想打球的打球,想参加社团活动的参加活动,傅应呈永远在自习,而她永远在睡觉。

    季凡灵嗯了声:“那天我去吃饭,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比如一个黑色的木头手串。”

    “没有,我检查过。”江柏星很快答道,“而且,我记得那天你没有戴手串。”

    “我没戴吗?”季凡灵眉心紧锁。

    “我记性很好的。”江柏星语速叭叭快,“那天你穿黑色带兜帽外套深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外套里是一中校服,我看见校服领子了,不是学妹的话,你也是高二的吗?还是高三?”

    “可以了福尔摩星。”季凡灵打断他。

    她秋冬天都会把校服穿在里面,跟校规没关系,纯粹是因为没什么能穿的衣服,只能拿校服凑数。

    “你丢手串了吗?什么时候丢的,我帮你找。”

    “跟你无关,挂了。”

    “等下别挂等等!!”

    少年在电话那头急得面红耳赤,嗓音都喊劈了,季凡灵也没真挂电话。

    安静了两秒。

    听筒里只传来模糊的电流声。

    “姐姐。”

    江柏星低低地喊了声,嗓音莫名有点闷,“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吃饭?”

    季凡灵顿了顿:“再说吧。”

    “你答应了会来是么?”

    江柏星等不到她的准话,只好又问,“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啊?”

    季凡灵拖着尾音,慢悠悠地眨了下眼:“小明的爷爷活到了一百零三岁,但是小明十七岁就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柏星:“为什么?”

    季凡灵轻笑了声:“因为他问得太多。”

    她挂了电话。

    另一边,江柏星呆呆地看着听筒。

    半晌,痛苦地慢慢低下头,咚的一声,额头嗑在桌上,然后砰砰砰,连续又撞了好几下。

    姐姐她

    真的。

    让人抓心挠肝。

    *

    季凡灵挂了电话。

    上扬的唇角又一点点,慢慢压平。

    既然江柏星如此肯定,她去江家小面的时候珠串已经丢了。

    那么,她差不多已经猜到珠串掉在哪里了。

    当时在程嘉礼的婚礼上,她急匆匆地离开,撞到了服务员,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珠串掉在了地上。

    季凡灵从网上找到世纪金铭酒店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对方很有礼貌地表示,假如服务员捡到了失物,会立刻交给订酒席的负责人,请她直接电话联系新郎新娘。

    季凡灵没有办法,只好又一次拨通了程嘉礼的电话。

    她活过来那天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的电话,这次却顺利接通了。

    对面嗓音懒洋洋的:“喂?”

    有什么东西突然哽在喉咙里,让季凡灵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说话,让我猜?”男人笑。

    季凡灵清了清嗓子:“我在你婚礼上丢了一个珠串,在你那吗?”

    程嘉礼笑意凝住,慢慢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你是?”

    季凡灵听到珠串在他那,悬着的心就放下了:“珠串的主人。”

    程嘉礼:“然后?”

    “屈尊纡贵地,参加了你的婚礼。”

    “”

    “这么神秘,名字都不说?”

    程嘉礼又笑了声,“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个小骗子?”

    季凡灵沉默了会:“程嘉礼,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连名带姓的一声喊,安静又清晰。

    程嘉礼眯了眯眼。

    男人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正是婚礼时签到台的录像,截取了大概一分钟的片段,正在反复播放。

    画面里,穿着宽大外套的女孩仓皇赶来,又被人叫住:“哎小姑娘,是参加婚礼的吗?”

    “嗯。”

    “跟家长一起来的?签到了吗?”

    她走近了,抓起笔,低头,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季”。

    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小小的下巴,嘴唇倔强地抿紧,只有抬头时惊鸿一瞥

    模糊的一瞬间。

    格外像他记忆里的小姑娘。

    勾得人心痒。

    恨不得将手伸进屏幕,撩开她的头发,看清她的模样。

    程嘉礼思索了会:“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今天没空,明天晚上六点半,复兴路有家新开的川腾府,你上三楼找我。”

    季凡灵不疑有他,立刻答应:“好。”

    *

    晚上,傅应呈和平时一个时间到家。

    他一进家,季凡灵就从沙发上坐起来,收了手机,起身去洗手,她刚洗完手,准备去厨房盛饭,就听到了敲门声。

    傅应呈从里屋里走去开门。

    除了送外卖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傅应呈家,季凡灵忍不住探头看去。

    开了门,傅应呈疑惑道:“你来怎么不说一声?”

    门外的男人高挑修长,一身很有艺术感的豆绿色拼花外套,嗓音风流含笑:“不是说东西很重要,想尽快给你送来嘛。”

    “你不是今天忘带了?”

    “回去拿了呀,顺带把年度销售报表给你带来了。”

    “不是让你明天给我?”

    “来都来了,门口说话怪冷的,让我进去先。”来人毫不掩饰自己另有所图,侧着身从门框边硬挤进来。

    季凡灵见傅应呈冷着脸,有点拿不准,自己该上去打招呼,还是该回卧室躲着。

    谁知来人一见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就弯了起来,笑吟吟喊:“哟,季凡灵。”

    季凡灵:“你谁?”

    “苏凌青,傅应呈朋友。”

    苏凌青刚回国,就从同事那里听了二手八卦,自从傅应呈德国回来后,天天晚上六点准时离开办公室,雷打不动。

    这放在别人身上很正常,但放在常年加班到夜里十一点,节假日都不休息的人间卷王傅应呈身上,就显得异常恐怖。

    公司表面风平浪静,私下流言四起,有猜傅总家里人生病了的,有猜傅总自己身患绝症快死了的,不过就算猜到这种程度,也没人猜他恋爱了。

    毕竟,傅应呈十年如一日的单身,想高攀他的人不少,攀上的是一个也没有。

    说他禁欲其实并不准确,毕竟人得先有欲才能禁欲,与其说他克制,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没兴起过波澜。

    仿佛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但,苏凌青套了司机陈师傅的话。

    据说傅应呈回国那天,一反常态地往家里载了个湿漉漉的陌生女孩,而且,让她过夜了。

    这比铁树开花还稀奇,这他妈是死树开花。

    苏凌青确信,此人必是身份证上的季凡灵。

    果不其然。

    苏凌青几步迈到女孩面前,把证件递过去:“傅应呈托我给你办了身份证和户口,你看看成不成。”

    季凡灵愣了下,接过证件:“谢谢。”

    “谢什么,不麻烦。”

    苏凌青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心里有些失望,桃花眼依然笑眯眯的:“前阵子就想见你,可惜我在德国出差,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他伸手想和她握手,季凡灵犹豫了下抬手。

    苏凌青刚碰到女孩冰凉的指尖,身后就传来冷厉的一声:

    “你洗手了么就碰她?”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冷冰冰的,带着点压抑的戾气。

    就仿佛她是什么,精贵的,碰不得的东西。


    两人同时愣住,转头看向玄关处立着的傅应呈。

    季凡灵:“没事。”

    苏凌青收回手,笑着打了个哈哈:“忘了他这人有洁癖,我去洗我去洗。”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傅应呈,转身往洗手间去了。

    季凡灵低头打量手里的身份证。

    她是1996年2月11日生的,这张身份证的出生日期往后推了十年,变成了2006年2月11日。

    季凡灵稀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傅应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查了你之前的身份证。”

    “照片呢?”

    她旧的身份证快过期了,照片还是她初一拍的,而新身份证上的照片,她自己甚至都没见过。

    傅应呈:“高三拍的。”

    季凡灵想起来了。

    对她来说就是两周前的事情,晚自习时,老唐突然通知全班去一楼阶梯教室,说是拍高考准考证上的照片。

    还没等到发照片她就死了。

    季凡灵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办的假证,仰头在光下对比,啧了声:“你朋友办得证还挺真。”

    “就是真的。”

    “我知道,别人问起,我就说是真的。”

    “”

    男人走过来,轻而易举地夺了她手里的假证:“什么时候办的?”食指屈起,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侧目看她:

    “违法的事情也能干。胆子不小。”

    季凡灵反应过来:“办的是真的?那能印出真钱么?”

    “还挺会想。”傅应呈走进厨房,用剪刀把她办的假证剪碎了,丢进垃圾桶。

    季凡灵心虚地挪开目光,把a大学生证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还好刚才没掏出来,要不然也得被他剪了。

    苏凌青洗了手就不肯走了,趁着傅应呈去书房放文件的功夫,热情地请自己留下来吃饭,溜进厨房:“你坐着,我自己盛饭。”

    说是自己盛,结果翻了高处两个柜子都没找到碗。

    季凡灵毕竟不是主人,不好意思干坐着,起身走了过去,拉开下面的抽屉,拿了三个碗出来:“在这。”

    “哦,改地方了?之前在上面的。”苏凌青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她的头顶。

    季凡灵:“”

    女孩对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格外敏感,板着小脸:“我一六五。”

    苏凌青微笑着没有戳穿她,低头看了眼,把手里的碗还给她一个:“这不是傅应呈吃饭的碗。”

    季凡灵:“?”

    “他这人难伺候,只用同一个碗吃饭,”苏凌青弯腰在碗橱里翻找。

    “那碗他搬家时我送的,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礼物入了他的眼,我费了老鼻子劲弄来的,梨花白宋代划花八棱碗,可漂亮了。”

    季凡灵:“”

    有棱角的白碗,碎在地上的声音也很清脆,伴随着傅应呈那句——“丑得我心慌,吃饭都倒胃口”,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季凡灵沉默地按住他的肩膀:“别找了。”

    苏凌青:“为什么?”

    季凡灵:“那碗,被我摔了。”

    苏凌青:“”

    苏凌青僵硬了一会,勉强笑道:“没事儿,摔就摔了,那他现在用什么碗,这个吗?”

    他打量手里碗的花纹,眯起眼品鉴:“怪精致的,是不是瑞典rostrand的彩陶”

    “不是。”

    季凡灵慢吞吞道,“超市买的,66块8,第二套半价。”

    苏凌青:“”笑容彻底消失。

    *

    平时季凡灵和傅应呈两个人吃饭,几乎不说什么话。

    季凡灵习惯在有饭吃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吃饱,而傅应呈则有点食不言寝不语的意思。

    苏凌青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说了三个人的话,没必要谈工作,就挑些出差时有趣的事情来说,譬如他跟两个技术人员出去吃饭,因为看不懂菜单,瞎点了一通,等了半天,眼睁睁看着服务员送上了三瓶餐前酒和一束鲜花,要是傅应呈在就不会出这种事,好一个冷酷无情说回国就回国的男人

    季凡灵心不在焉地听着,忍不住多看了傅应呈几眼。

    男人戴着细边的银框眼镜,吃饭时动作矜慢,斯文冷淡,不太理人。

    苏凌青说他喜欢那个碗,傅应呈说不喜欢,两个人总有一个在说谎。

    以傅应呈的性格,假如真的很喜欢那个碗,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能,只有每次苏凌青来的时候,他才用那个碗吃饭,导致苏凌青以为自己送的礼物很受欢迎

    季凡灵自信推理完毕,闷头吃饭。

    只不过耳侧垂下的头发有点恼人,屡次三番被她铲进嘴里。

    女孩忍无可忍地从口袋里摸出皮筋,绷在指尖,反手草草抓了把头发,束到脑后。

    苏凌青原本还在说着:“你不知道,傅应呈出去谈业务都不带翻译的,什么时候换我长这样的脑”瞥见季凡灵的脸,脑子一懵,下意识吹了声口哨。

    响亮的一声。

    季凡灵:“?”

    说实话,刚见到季凡灵的时候,苏凌青心里有些失望。

    她身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瘦瘦小小的姑娘,额发长得遮住了眼睛,套着又丑又旧的男式外套,没什么存在感,丢在人堆里都很难找回来。

    大概她真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托傅应呈临时照顾,害他白来一趟。

    直到她把头发扎起来,露出完整的脸。

    让人瞬间眼前一亮。

    哇哦。

    长睫浅眸,眼尾冷淡狭长地垂着,唇线抿紧。

    苍白素净。

    像早冬玻璃窗上结出的冰晶,让人无端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控制饮食太过,女孩有些不健康的纤瘦,跟同龄人相比,骨量太轻,五官带着抹不开的稚气,还是一副尚未长成的模样。

    却足以让人忍不住遐想,再过一两年,等她彻底长开,会是怎样动人的模样。

    苏凌青还想说点什么,冷不丁注意到身边男人投来的冰冷目光。

    “我家又不是医院。”傅应呈睨着他,声线很冷:

    “——嘴有病就去治。”

    *

    晚饭后,季凡灵觉得苏凌青可能要跟傅应呈单独说点话,捋起袖子去厨房洗碗。

    苏凌青本来也没事找傅应呈,就是纯粹来八卦的,哪能俩大男人坐着让小姑娘干活,就去跟她抢。

    居然没抢过。

    季凡灵一副要干架的模式,抬了抬下巴:“说吧,是不是信不过我。”

    苏凌青:“不是这个意思。”

    傅应呈淡淡看了他眼,示意他别抢,苏凌青对他俩的相处模式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傅应呈去阳台。

    路过客厅的时候,苏凌青又被那只兔子惊了一下。

    这么大!

    很难想象小姑娘得闹成什么样,傅应呈才松口让这只半点不符合他审美的兔子进家。

    阳台的温度比家里其他地方都低些,月光透过冰凉的窗,薄薄一层铺在大理石上。

    苏凌青抻着腿,坐在躺椅上,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我说你能不能带她去剪个头?”

    傅应呈无声瞥了他眼。

    “她这头发也太长了,应该打理一下,修个层次出来,而且这个衣服也”

    “也给她换一套?倒不如四季的衣服都给她配齐,工作也不许她找,让她回去上学,吃住在我家,生活费我给,去哪我接送,等考上大学我她在学校附近买个房?”傅应呈冷道。

    苏凌青:“”

    苏凌青:“那确实是有点离谱,你又不是她亲爹。”

    况且我只是让你带她剪个头,后面那一长串特么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傅应呈不说话了,只立在窗前,看着远处楼宇间星星点点的灯火。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苏凌青问。

    沉默了半晌,傅应呈低声道:“没什么关系。”

    “扯呢吧你,没什么关系你能把人接家里住着?”苏凌青嗤笑。

    浓重的夜色像上涨的潮水,缓缓淹没傅应呈的眼:“别问了。”

    苏凌青眨了眨眼,坐直了身体:“嗳,该不会生气了吧?我就好奇来看她一眼,不至于护得这么紧。”

    是不至于。

    只不过失而复得的东西,别人看一眼便觉得不安,本能地想要死死抓紧。

    无可压抑的烦躁。

    什么都想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烦躁。

    就像十年前的这个时候。

    女孩车祸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班上议论纷纷,即便是晚自习,压低了嗓音的讨论也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看新闻了吗,季凡灵还没找到。”

    “都大半个月过去,肯定死了吧她不是还有个男朋友在国际部,唱歌的那个程嘉礼?”

    “也不知道程嘉礼得多伤心。”

    “我前阵子看程嘉礼哭来着,好多女生安慰他。”

    少年坐在无数窃窃私语交织的班里,一贯挺拔的背脊被无形的重量,一点点压弯。

    她死了,有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哭。

    有人却只能安静地坐着,良久,才意识到笔尖洇出的黑色浓墨早已在纸上肆意漫开。

    ——像疯长的思念和痛楚。

    “没生气,我的问题。”傅应呈喉结动了动,将烟和火机抛给他。

    苏凌青弯眼笑了笑,叼着烟,拢着点火。

    “对了,我们几个德国菜实在吃吐了,你知道复兴路新开了家川腾府吗?”

    苏凌青吐出烟雾,找了个轻松的话题,“我在三楼定了个包间,明天晚上,傅总也出席呗?”

    “知道了。”傅应呈应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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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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