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储君之争!
徐阶的一番话,让裕王瞳孔颤抖。
宽大袖袍里的拳头,捏的‘嘎吱吱’响,心中满满的全都是不甘。
储君之争,其实对他来说,已经经历过了一次。
上次,得益于祖制礼法,大义等等,甚至加上了一些大臣的性命,才将老四赶走。
老四即便是被赶出了京城,去了安陆就藩,但对他的威胁,可以说是始终存在。
因为严党就是支持老四的。
只要严党不灭,老四就始终有那个机会回来,而这也是他全力支持清流的原因。
只有清流帮他斗倒了严党,老四一系才会遭到清算,他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些年,清流日益壮大,而严党也错误不断,让他越发觉得如今的位子稳当了起来。
可是现在,父皇突然“回光返照”要为后继之君扫清障碍,而清流跟严党的胜负也在其中后,让他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储君之争了!
“本王,明白了!”裕王深吸一口气,看着徐阶等人,严肃道:“诸位,一时的得失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打倒严嵩才是重中之重。”
“甚至,”说到这里,裕王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冷光,“就算本王占不到便宜,也绝对不能让景王好过,这注定是一场殊死之战。”
“本王,就全仰仗诸位了!”
一番话说完,徐阶、高拱、张居正、赵贞吉,此刻都是面容严肃了下来。
而后齐齐起身对裕王拱手,道:“我等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殿下所托!”
在场,即便是经过东南之事,对徐阶有所微词,甚至是不满的高拱,此刻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成见,他明白现在敌人是谁。
相比于徐阶家族的那些事,在他看来严党才是最大的危害,若是让景王成为储君,那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
因此,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团结一心,先对付共同的敌人,其他的暂且不谈。
东南,定海县。
夜色晴朗,明月高悬。
柔和如水的月光撒下,此时定海县的县衙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
“国师,以上便是这些时日,下官在定海县查案的全部卷宗,还请国师过目。”海瑞指了指长长案桌上,摆放成册的卷宗,对清风示意。
清风身旁的黄锦则是看了看这些卷宗,然后便不以为意了。
身为司礼监秉笔大监,东南的事他还能不知道?其实不光是他,朝中明眼人都知道。
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有,比如罗天大醮会突然失败,但绝对不包括东南这些案子。
看着面前的海瑞,黄锦心中却是一叹。
这是个好官,可惜了,他在东南搅动这么大的风浪,最后还是无法违拗大势。
在这大明朝,何为大势?那就是主子的意志!
“嗯,我知道了。”清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黄锦,“陛下可有说,这些卷宗如何处理?”
对于国事,清风是真的不懂。
按理说,她是钦差,案子是要她来查的,但现在案子都查完了,接下来呢?回京吗?
“海知县,”黄锦微微一笑,上前道:“你的办案能力国师自然是相信的。”
说话间,黄锦看了眼清风,笑道:“案子既已经办妥,那便该抄的抄,该杀的杀。”
“此间事了,我跟国师,明日便启程回京。”黄锦看着海瑞紧绷着的脸,微微一笑,道:“海知县,题本还是要尽早写的。”
“想必不日,你的调命就会下来,届时皇上也是要过目的,毕竟此事闹得太大了。”
“海瑞明白。”海瑞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神情语气,都表现的很是冷淡。
倒是一旁的王用汲,知道海瑞心中多有不满,于是笑着道:“多谢黄公公提醒了。”
对黄锦道了谢后,王用汲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出了他想问的重点。
“罗天大醮本是为东南百姓祈福而设,如今被毁,就怕陛下怪罪下来”说话间,王用汲看向这位懵懵懂懂的少女国师。
目光之中,全都是“国师你能明白我意思吧”的神色,他是真怕这小姑娘听不懂。
毕竟官场上,有些话,都是锣鼓听音的,根本不能说的太明白了。
不过好在,她身边跟着一個东厂提督。
“国师说了,心诚则灵,”黄锦第一时间站出来说官面话,“海知县、王主簿,罗天大醮有它存在的意义,也有它消失的意义。”
“想必,你们二位都懂,上天是不会怪罪心诚之人的。”黄锦笑眯眯的说道。
王用汲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少女国师,再一听黄锦此话,哪里还不明白其中意思。
他自然知道罗天大醮存在的意义。
当然是在那把火烧起来,在那凶手和与凶手配合的定海卫指挥使的招供下,才明白的。
罗天大醮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一个平事的借口。心诚则灵,上天就不会怪罪?这说的是,皇上要的就是解决东南的事。
他要的,也是这一句确切的答案。
只要知道自己跟海瑞不会遭到责难,那一切就真的都结束了。
而黄锦的那句上面的调命下来,也说明了海瑞会被重用,如此那严党就更不会责难了。
一时间,王用汲只觉得全身轻松。
海瑞全程沉着脸,没有再多言一句,只是手掌不自觉的轻轻抚了抚胸口位置。这里,衣服的夹缝中缝着他写好后,就贴身藏着的奏疏。
他心中早有打算,自是无言。
因为所有的问题根源,都在京城皇宫里,如今说再多,已经毫无意义。
之后,黄锦又是跟王用汲一番客套后,便带着清风离开了大堂。
“明受,”等大堂内安静下来后,海瑞看向王用汲,“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听到海瑞这话,王用汲一愣,继而故作生气,道:“你我二人,何来求之一字?”
“多谢明受。”见王用汲如此,海瑞点了点头,道:“我此番进京,凶险难料,若有意外,家中老母,还请明受代我照料。”
“刚峰,为何如此?!”听到海瑞这话,王用汲一惊,“伱此番进京,必然会得到嘉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王用汲又道:“你莫不是还要揪着定海的案子不放?”
“不,”海瑞摇头,为了让王用汲放心,只是道:“定海县一案,已经了了。卷宗,罪证,都符合大明律法,我查无可查。”
“我也不会再揪着这件事,”说着,海瑞看着王用汲,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若是我真有个万一,那”
“那家母便由你代为养老了。此恩来世当牛做马,定当还报!”
看着海瑞这一副交代后事一般的模样,王用汲目光中满含担忧之色,张了张嘴几度想劝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他了解海瑞,知道他定是要去做什么惊天大事,而且他决定了的,就不可能更改。
“好,我答应你!”于是,在海瑞赤红双目的注视下,王用汲闭上眼,重重点头!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海瑞双手搭在王用汲的肩膀上,严肃的面容露出笑容。
只等调命一到,便是他死谏苍天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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