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有七八个小丫环,顶着烈日,四下散开,正在修剪枯掉的花木。
离细雨跳下来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两个人。
听到动静,梳着双丫髻,七八岁的小丫头抬起头。
“香芽姐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叫香芽的丫环,年纪大点,听名字和香草、香果是同一拨的。
香芽抬起头,抹了把额上的汗。
她觉得晕得厉害。
“我没听到,有动静吗?“
香芽扶着修剪的花树,四下张望。
除了被派出来修剪枯枝的这几个人,偌大的院子,安静得很。
“哪有什么动静,想是你听错了。”
小丫头哦了一声,拿着花剪,继续修剪起来。
香芽倚着花树,以手搭棚,抬头瞧了瞧日头。
烈阳高照,晒得人头晕眼花。‘
香芽踉跄了一下,扶住身旁的花树,才勉强支住了身体。
小丫头听到动静,扔下花剪跑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香芽。
“香芽姐姐,你脸色白得厉害,莫不是中了暑气?”小丫头摸着香芽姐姐的手掌,只觉触手冰凉。
“香芽姐姐,我扶你回屋里,你躺着歇歇去?”
”不必了。“香芽摸摸小丫头的双丫髻,“你扶我到墙角背阴处坐一会儿,我是晒着了,坐着歇会儿就行。”
小丫头脆生生应了。
细雨躲在暗处,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扶着个年长些的丫环,向她躲藏的角落走过来。
她挑的地方就这么好,一个个的来跟她抢?
细雨悄无声息地往花木深处躲了躲。
“香芽姐姐,你坐在这儿歇会,这里晒不到太阳。”小丫头扶着香芽靠院墙坐下,叽叽喳喳,“香芽姐姐,我去给你拿点水来。”
“哎……”
香芽正欲阻止,小丫头已转身跑远了。
她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出神。
小丫头很快回来,拎着个粗瓦罐,罐上扣着个盖子,盖子取下来就是个碗。
倒了大半碗清水,小丫头递给了香芽。
“香芽姐姐,你喝。”
香芽没接,摇头拒绝。
“我不能喝,我喝了会害了你。”
“为什么?”
“我说错了话,被大小姐处罚……”香芽声音停顿一瞬,“……被罚之人不许喝水、不许吃饭,也……不许休息。”
小丫头低头看看自己端着的水碗,想了想,又往前递了递。
“香芽姐姐,你喝吧。这里没别人,我不告诉别人。”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香芽姐姐,我……我没有饭给……给你吃。”
香芽忽觉眼眶发热,她抬起头,望着围墙的帽檐。
小丫头见香芽还是不肯接水碗,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便道:“香芽姐姐,我真不告诉别人。你若不信,那……那我就发誓……”
“别发誓,我信!”香芽打断小丫头的话。
接过水碗,一口气灌下半碗。
碗中不是茶水,只是刚打上来的井水,恐怕都没有烧开。
可炎热日头下,冰凉的井水入喉,却令香芽觉得,比她往常喝惯的茶水,还要甘甜。
“你叫什么名字?”香芽问。
小丫头识得她,可她却不知道小丫头的名字,只觉得眼熟。
”我叫小喜,这个名字还是香芽姐姐你给我起的呢,你不记得了吗?”
那时她刚进大小姐的荣华院,和一群小丫头站在一起,等着大丫环给她们重新起名字。
香芽姐姐正好过来,指着她说,“这丫头笑得喜庆,干脆叫小喜好了。”
她的名字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香芽蹙起眉头。
她起的?小喜?
她实在想不起来。
小喜还挺善解人意:“香芽姐姐,你平时那么忙,要伺候大小姐,记不得我也没事。”
香芽看着她,突然问道:“小喜,你爹娘都在府里吗?”
小喜点点头,她是家生子。
她爹在马厩,她娘在洗衣房。
“想法子给你爹娘捎话,把你从荣华院里弄出去!”香芽抓住好心肠小丫头的手腕,“你听香芽姐姐这句话,香芽姐姐不会害你!”
小丫头怔怔的。
她爹她娘都说,荣华院是宋府最好的去处。
大小姐手头宽,若能得大小姐一次赏,她们家小半年的花用就有了。
若是能得大小姐喜欢,她们家以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
她爹她娘费了好多力气,又是托人又是塞银子,才把她塞进荣华院,当了个小丫环。
可香芽姐姐却说,让她爹娘想法子把她弄出去。
“你信我一句,能出去就出去!”香芽又叮嘱一句。
小丫头拎着装水的瓦罐走了。
香芽坐了一会儿,扶着墙想站起来。
她不能歇时间久了。
若被人看到,告到大小姐处,她受到的惩罚会更重。
“哎,你刚才劝那小丫头的那些话,若她真的告诉她爹娘,你就不怕受连累?”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香芽一惊,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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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我!”
细雨从花木丛中站起身,比花木高出一个脑袋。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香芽惊疑不定。
“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细雨不满,一个纵身,从花木丛中跳了出来,正好跳到香芽身前。
香芽正要放声尖叫,忽地感觉喉间一凉。
“好端端的,想不开。”细雨不满。
这香芽刚才跟小喜说话的时候,瞧着挺正常的,怎么见到她就想喊人?
浪费她一张噤声符。
香芽目露惊惧,后背贴在墙上。
她,她想喊来着,可……可她没喊出来,她,她发不出声音了!
闯进荣华院的,到底是什么人?
细雨在地上拾起六块石头,东一块、西一块,随意摆弄几下。
摆弄好,站起身,还歪着脑袋看看,用脚踢动石块,又稍稍挪了挪位置。
香芽靠在墙上,一动不敢动,瑟瑟发抖。
那人在干什么?
蓦地,她看到小喜朝这边走了过来。
香芽心中一喜又是一惊。
她想放声大喊,让小喜快跑!
不要过来!跑去喊人!喊护院过来,有歹人闯进了大小姐的荣华院!
可她喊不出声音!
香芽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喜人小,脚步却快,很快就到了近前。
可那人却像是毫不在意,大摇大摆站在那里,连躲都不躲。
他是有恃无恐,不怕惊扰到护院?
还是想把小喜一起抓住?
香芽只觉得一颗心,怦怦怦,越跳越急,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小喜无知无觉,走到了香芽休息的背阴处。
“咦,香芽姐姐呢?”
小喜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细雨得意地扭过头,朝瞪大眼睛的香芽挑了挑眉。
几块石头,随手布置个隐息阵,小意思。
隐息阵,和障眼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借着周围环境,隐去自身气息,借以隐藏身形。
只不过隐息阵易破。
地上的小石头若不小心被小喜走近,踢乱,隐息阵就破了。
障眼符则持续的时间能久一点。
嘿嘿,她运气好,小喜这个小丫头,没靠近!
也是,毕竟在小喜眼中,现在这里只有蔫耷耷的花草,还有一面光秃秃的白墙。
没有人!
喜欢细雨骑驴入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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