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镇,已经算青云宗管辖范围。
这里桃红柳绿,晚樱缤纷,隐隐花香里,透出一股特有的味道,细细品味才发觉那是古镇由内而外所迸发出来的独特气质。
像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温馨恬适却又透着股妖媚。
只是如此美丽的小镇里,街道上面的行人却不多,沿街的商铺更是少。就算偶有几个行人,也都是沉默寡言,很少有闲情游玩者。
说这里是一处小镇,或许并不太贴切,只因这里囚禁着三百年前名动整个南域的百花仙子秦绵,说是囚笼也不为过。
既然是关押人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如正常俗世般热闹。
而所谓的囚禁,其实也不尽然,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很多人早已忘记了当年那件事。甚至很多时候,你可以看见小镇西北角那处,那座茅屋的院子里,偶尔有靓丽的身影闪过。
只是若是有人想要靠近茅屋,却总会被莫名其妙地引开,等回过神其人早已去向别处。
这般奇妙的遭遇,不管是周围的凡人,还是路过的修士,无一例外,纷纷中招。
三百年来没人进入过那间茅屋,自然也不可能再见到那位百花仙子的风华绝代。
可人性使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于是,各种慕名而来,各种吹捧传说,倒是令这小小的白鹭镇慢慢有了生机。这么多年下来,这座神秘茅屋反而成为了当地一个不错的噱头。
也只有五十年前,但凡进入过神秘茅屋百丈范围者,统统丧失五感其一,这才消停了下来。
而早已定居此处者,也大多落了个郁郁寡欢的境地。
于是,传言变成了,白鹭镇有个极其厉害的百花仙子,实力恐怖且生人勿进,但凡有想要靠近者,无不被抽离五感之一以作惩戒。
可是这一天黄昏,百花仙子的茅屋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说是客人,只是因为这人竟然无视禁止入了门,事实上百花仙子本人好像并不太欢迎此人。
来人四十左右,一张国字脸显得正气凌然,只是他额头上的一弯血月却让这种威严之感莫名平添了几分邪异。
“你看,我这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招待你的。”
“能再次一睹百花仙子芳容,不已是最好的招待?”
“呵,没想到堂堂红月老祖,竟然也是个喜好美色之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然突破至阴神境界的红月老祖宁无涯,闻见百花仙子秦绵的微讽之意,他只是笑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你却应该知道,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看你的脸。”
“哼,君子?伪君子吧?”
秦绵脸色更为难看,只因她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而宁无涯却专门说到她的脸,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宁无涯摇头,并未就此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继续争论,转而道:“我弟弟死了。”
“哦?这么快?”
秦绵面上毫无惊讶之意,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他还能活得再长一些。”
是的,将龙蛋的秘密放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百花仙子。而剧本本该是,宁无常黄雀在后,收走龙蛋。
之后的情况,可能是宁无常隐忍修炼,之后与宁无涯来个自相残杀。也可能是,龙族出手,一举灭了红月城。
总之,以上两种情况,都是百花仙子乐意见到的,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经过吕良这么个小人物从中周旋,红月老祖还好好的,宁无常却已经死了,而且龙蛋的危机也跟着顺利解除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哈哈哈......”
秦绵像是听见了这么多年来最大的笑话,良久才指着宁无涯的鼻子道,“当初我也想问你,魔宗给了你想要的一切,你却选择了背叛,燕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
宁无涯脸色有些难看。
“来啊,你现在就动手,我保证不反抗。”
百花仙子扬起那张略显的狰狞的脸,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
宁无涯无言以对,百花仙子到现在都还没死,并不是因为修为有多逆天,没人能杀得了她,只是因为在她背后还有个手段通天的人物护着,以至于就算当年犯下那般罪行,却依然能够苟延残喘至今。
而那人,是他至今也同样忌惮的存在,至少他现在还没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再则,若是有机会让此女放下以往仇恨,他又怎会舍得亲手将其斩杀?
只是三百年过去了,这股仇恨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变得更为纯粹了。
叹息一声,他继续道:“你知道,宁无常已是我最为亲近之人。”
“当然,不然怎么能戳痛你那铁石心肠?”
“可我为了早日助你摆脱这束缚,一直拼命在修行,此刻我已修至阴神。”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单纯的只是想长生不朽,解救我不过是个顺带添头,以求心安罢了。”
秦绵一脸讥讽,像是早已看透了宁无涯这个人一般,“还有,谁告诉你我想要出去的?出去之后呢?继续想办法杀你?”
宁无涯嘴角抽了抽,可此刻也毫无办法,本以为三百年都过去了,事情或许会有些许转机,却不料反而变得更为棘手。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突然,他冷笑一声道:“或许,我现在还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身边的人,却不一定也这般安稳。”
“你请随意,反正他们背后有整个魔宗做靠山,用不着我这么个被囚禁之人来瞎操心。”
对于宁无涯的威胁,秦绵却是嗤之以鼻,她对自己的生死都毫不在意,还怎会去在意别人?
“哼,咱们走着瞧。”
“慢走不送。”
望见甩袖离去的宁无涯,秦绵眼中却是古井无波,仿佛走掉的并非是她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仇敌,而只是个寻常路过的客人般。
她慵懒的躺在长椅上,丰满的曲线展露无遗,可惜此时却无人有幸欣赏。
不多时,又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了秦绵身侧。
女子身段婀娜,比之秦绵亦不遑多让。
只是在气质上,如果将秦绵比作娇艳带刺的玫瑰,那么女子却仿佛空谷幽兰般清冷优雅。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便仿佛整间屋舍都变得圣洁庄重起来。
“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
“是的。”
“但是你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即便可能被一位阴神强者针对?”
“是的。”
“好吧,算我瞎操心了。”
秦绵无趣的摆了摆手,这才转移话题道,“这次算你帮了我一个小忙,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柄剑鞘。”
女子直截了当地回道。
秦绵愣了愣,旋即又释然,只因她一个常年被关押隔绝之人,除了那把剑鞘,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毕竟眼前这位,与她师出同门,她当年有的,此女一样也不会少,甚至得到的更多。
也唯有那柄剑鞘值得此女亲自出手。
“当年有个傻子说身无长物,只有与他性命想修的长剑值些银子,于是将那柄剑鞘给了我,说是报答救命恩情的礼物。却不想当年的随心之举,最后还真救了老娘的命。”
秦绵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中一晃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木质剑鞘便已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随意的旋转了几下,这才继续道:“之后,才知道当年那个傻子,还真成了了不起的剑仙。可正邪不两立,就算当时想救我也救不彻底,为了留住我这条命,据说他当年可都是拼了老命。你说就见过几面的缘分,犯得着吗?”
女子沉默无言,并不作何评价。
秦绵也没想过女子这样的小木头能跟她来什么互动,继续话题道:“我留着剑鞘,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忍不住就会想,当年我花那么多心思去理解宁无涯这样的畜生,为啥就不多注意一下这个傻子,说不定我就不会昏了头,选择一条道走到黑。”
顿了顿,像是感觉自说自话也没什么多大意思,她将剑鞘抛给女子道:“拿去拿去,反正也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多谢前辈。”
女子接过剑鞘并抱拳行礼。
办完事,说完话,自然就应该走,她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可就在这时,秦绵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陶悦妮。”
“嗯,是个不错的名字,只是你若是从正门走出去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遇上宁无涯。虽然看见美丽女子惨死是件极其欣慰的事情,但我更不想看见才送出去的东西,又被送回来。”
是的,宁无涯可能要蹲守出入这间茅屋的修士。
而就算杀了陶悦妮,宁无涯也不敢私藏那柄剑鞘,自然还得再乖乖地送回来。
“还请前辈赐教。”
陶悦妮再次拱手鞠躬。
秦绵点头笑道:“嗯,倒是个懂得变通的聪明人,后院有条密道,希望能躲开那家伙的探查。”
陶悦妮再次拜谢,跟着秦绵来到茅屋后院,那里有一口古井。
“是不是好奇,既然我都有能力布置出这样的密道,为何还不趁早逃出去?”
陶悦妮点头。
“说来也奇怪,虽然我也对那傻子没什么好印象,但也做不来恩将仇报的事情。我若是真逃走了,他当年对天下人承诺的囚禁岂非成了句笑话?”
秦绵有些无奈道,“行了,你走吧,难得又把当年的事情回忆了一遍,说上了几句人话,这买卖也不算太亏。”
陶悦妮张口欲言,却也知道,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这就是死局,谁也改变不了,遂没有说什么,纵身跳进古井。
井里没有水,反而是一处小型的传送阵法。
她本是依靠着宗门赐予的珍贵秘宝穿越了茅屋禁制,自然知道想要完成这看似简陋的阵法是多么困难。
只是一想到三百年光阴,秦绵可能都在研究这类事物,所谓的困难好像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办。
不多时,陶悦妮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距离神秘茅屋五百里外的一处空地。
只是没等她还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一道声音却已在她耳边响起。
“道友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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