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若比做戏,虞兰娇会怕谁?
只见她亦是上前站在虞桂身前,满脸感激地行了一礼。
“父亲走后,多亏姑母忙前忙后。往日兰娇对姑母多有误会,如今才知姑母之高洁仁善,跟父亲一般无二。”
她又转头看向摄政王,“今日摄政王为小女和姑母做主,这份恩情,小女和姑母铭记在心,绝不敢有一刻忘怀。
父亲在世时,便对王爷多有推崇,更教导兰娇做人定不能忘恩负义。故而兰娇思虑再三,若有朝一日我们姐妹和父亲一般英年早逝,便将虞家家业尽数捐献给王爷作为大周军费。
若能惠及大周军队和子民,也算得上我们三姐妹的一份心意!”
虞兰娇言罢,喧闹得甚嚣尘上的街道之中,霎时半点声响都没有。
百姓皆是满目震惊地盯着她,更不用说虞桂母女,全然好似被巨大的冲击震得神魂都在震颤!
若说被虞氏族长赶出虞府,她尚且存着一丝希望,可以借助夫君黄尚书的势,从族中抢出一部分财产。
此刻虞兰娇这话,却是让她确定这份偌大的财产是当真离她远去。
这份财产若被打上摄政王军费的标签,谁还能虎口夺食,占了一丝一毫去。
便是她有这个心,她的夫君黄尚书也没这个胆子得罪摄政王。
再说虞兰娇这番釜底抽薪的话被旁人听在耳中,又是引起万千思绪。
一个娇弱孤女竟如此豪气慷慨,愿意捐献家资以惠大周军队。
如此胸襟气魄,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围守虞府的银甲卫,都不禁为之折服。
再者说,虞桂母女才一露面,便逼得虞兰娇只能放弃家财来自保,莫不是这虞桂也是口蜜腹剑之辈,内里或许有杀人劫财之举动。
不然何至于将一孤女逼迫至此!
虞桂想清这一点,便是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济于事。
毕竟有了这番话,她若再狠下心对虞兰娇下手,旁人定会第一时间便怀疑到她身上。
如今她只能奢望虞兰娇姐妹平平安安,免得她平白无故惹一身骚!
摄政王看着虞兰娇挂着的状似温婉的笑意,却能透过那美人画皮,看穿她内里的盛怒,印着绝美莹润的五官,直直迸发出逼人的冷傲和刚硬。
“本王准了。”
他轻飘飘一句话,事情至此也就落幕。
日后虞家便是清清楚楚地打上了摄政王的标签,这偌大的京都,还有谁敢将手伸到她们几个身上!
虞兰娇姐妹几个再次谢过摄政王,互相搀扶着入了虞府。
谁都没发现,摄政王身后的小青,在他发落族长之时,脸色刷地一下惊得煞白!
若只是掐了虞兰娇,便要被如此治罪处罚,那自己呢?当众羞辱虞兰娇,并对她大打出手的自己呢?
虞府之内,三姐妹齐齐跪在虞横的灵位之前。
今生姐妹俱都周全在侧,虞府得以保全,虎视眈眈的仇人俱都折戟沉沙,虞兰娇心境大不一般。
此生,总算没有让父亲背着“奸臣贪官”的罪名屈辱下葬,留下一世骂名!
她心中激荡,拜祭自然无比虔诚。
父亲在上,女儿泣血发誓,前世糊涂,既得重生,誓护姐妹周全。也望爹娘在天之灵,保佑长姐顺利诞下子嗣,一生顺遂,保佑三妹摆脱恶人,余生平顺康乐。
至于虞兰娇自己
思及前世掌控愚弄她一世的三皇子,双眸之中迸发出刺骨的仇恨!
若她穷困潦倒自身难保也就罢了,若她有些许余力,定要那自以为是之人,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姐妹三人磕完头,三妹虞兰萱便轻抚虞兰娇胸襟伤痕,抹着眼泪几分心疼几分不忿道:
“摄政王处置了族长,偏偏却放过那个重伤二姐的女婢,如此偏颇失之公允,二姐还说要捐军费给他。”
说起这个,虞兰娇亦是垂下眼眸掩住神色之中的晦暗。
小青当众羞辱、重伤于她尚且是其次。
更叫虞兰娇暗恨后怕的,是今日她刻意刁难,若自己晚一刻到高家,以长姐当时惨状,只怕自己真要再次和她天人两隔!
只不过,“休得胡言乱语,她是摄政王身边贴身的婢女。”
虞兰娇抬眸,无比严肃道:“如今父亲不在了,我们姐妹几个又离了宗族,虽说摆脱了近在咫尺的威胁,可无人庇护,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你若还跟往日一般没心没肺胡言乱语生事,难不成还要叫二姐再去跪地求人来救你性命吗!”
虞兰萱被训得眼眶里迅速包了两泡眼泪,欲辩解却又心虚,欲低头认错,又实在委屈。
父亲在时,对这个天真活泼的幼女便多有疼宠关爱。父亲死后,虞兰娇更是对她珍之如命,何曾这般疾言厉色过。
见她双眸通红,虞兰娇和虞兰茉如何不心疼?
可越是心疼她,便越是不能纵着她。
虞兰茉轻轻握了握虞兰娇紧握蜷缩在膝盖上的手,平复心中情绪才缓缓开口:“你二姐训斥你,你可是委屈?你定要说,是那小青嚣张跋扈,刻意刁难。”
本就是如此!
听得有人理解她,虞兰萱眼底的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滴落。
却听下一刻,虞兰茉突然沉喝一声:“往日父亲身居高位,人人都敬你三分,你便以为这富贵尊荣是与生俱来,永不失去的吗?
世态本就炎凉,你若真有傲骨,不愿被人磋磨,便该自立自强谨言慎行,重振虞家门楣!而非不知天高地厚,强撑着虞府往日的光鲜架子,活在往日的尊荣之中!
方才你口舌无状,被你二姐训斥了竟还不知错在哪里,你这副模样,哪还配做父亲的女儿!”
虞兰茉是虞家长女,在两个妹妹心中素来便极有威势。
如今话又说得这般重,虞兰萱早已脸色煞白,双腿也似支撑不住重担一般扑通一声跪倒。
只她虽年幼,又素来被娇惯,却到底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这会被两个姐姐掏心掏肺一顿训斥劝慰,初时的委屈过后便也反思起来。
再听得虞兰茉语气之中饱含痛心和失望,登时心中大慌。
流泪认错道:“我错了,姐姐别生气,日后我再也不敢随意编排指责,也定会约束自己言行。”
到底是疼了多年的幼妹,见她如此,虞兰茉和虞兰娇哪还忍得住冷冰冰的斥责,两人齐齐将她拉了起来,紧紧搂作一团,三人俱都垂泪不止。
虞兰娇经历前世历历在目的桩桩件件,更是哭得声音都在发抖。
“傻萱儿,你当姐姐是在恐吓你?但看父亲一死,往日慈爱的姑母变得趾高气昂,往日和气的族长变得凶相毕露,便知这世上之人皆是捧高踩低欺软怕硬。
若你还看不清这世道,端着往日的高贵傲气,只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虞兰萱青涩的面容之上满是担忧惊惧。
虞兰娇虽然心疼,却也只得强行让她警惕起来。
盖因方家和靖国公世子尚在背后虎视眈眈,她若真的宽纵虞兰萱肆意妄为,才是真的害了她!
被两个姐姐语重心长教导一番,虞兰萱心底芥蒂全消,只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好生约束自己,再不能乱使性子。
因着摄政王这一道圣旨,虞横的丧事规格自然要往上提一提。
偏虞家如今又离了虞氏族中,承办丧事无人相帮,一时捉襟见肘起来。
幸好虞兰茉回了虞府帮忙操持,高郁惦记身怀有孕的妻子也主动来了虞府。
不然只靠虞兰娇和虞兰萱两个,说不得会出什么疏漏,届时又要在京都世家面前丢脸。
这一道圣旨,不但惊了京都各个世家官宦。
原本隔岸观火等着看虞家姐妹如何凄惨之人,皆都备了奠仪准备上门吊唁,就连宫中也被撼得失了魂。
明乐殿中,三皇子魏卓言披着夜色大步迈入正殿,一解了披风便挥手屏退左右,正殿之中只留了柔婉清丽的淑妃一人。
淑妃面上分明脂粉未施,一头乌发只以白玉簪松松地拢着,看起来却格外动人温婉。
虽年过三十,可岁月好似对她毫无影响一般。
见儿子神情冷厉刚硬,她也只是端着热茶,垂眸用杯盖压了压杯中浮叶。
不紧不慢道:“母妃往日总教你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凡事不动声色才能不露喜恶。不过一道圣旨而已,何必这般着急忙慌。”
她舒缓的声音好似一道涓涓细流,迅速抚平三皇子心中的焦灼。
难怪淑妃入宫十数年,又养育了皇子,还能在皇帝面前长盛不衰。光这份平和温婉的气度,便让人沉溺其中。
三皇子缓和了神色,才缓缓开口:“处置虞横的旨意,父皇心中分明都已经有了决断,为何事到临头,竟会发出截然相反的旨意。”
淑妃压杯盖的动作一顿,视线缓缓抬起,终于看了一眼自己脸色凝重的儿子。
“你父皇在摄政王面前素来唯唯诺诺,此前本就是迫于摄政王的威势才下定决心治罪虞横,如今忽然有了变动,你说还能为何。”
语毕,淑妃和三皇子脸上不约而同现出郁色。
虞横一死,他们便看上了户部尚书嫡长女李芙,私下里已是透过口风,只待虞兰娇一入教坊司,便为三皇子和李芙定下亲事。
为此,他们母子二人没少在虞横的死上推动。
可偏偏,他们上跳下蹿,满以为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却被摄政王大手一掀,打乱了全盘计划!
苦心孤诣所谋之事,被旁人漫不经心地毁掉,怎能叫他们不憋闷。
更叫他心烦的是,户部尚书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若自己说好要娶李芙却又中途生变,只怕以他的小肚鸡肠,定会怀恨在心,说不定会偏向其他皇子。
此一时,真是进退两难。
说来说去,还是摄政王横插一脚,害得他棋差一着。
好端端的,摄政王为何要去帮虞横呢?分明虞横自缢,就是为了毁他的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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