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天,梅雪得到了沈皇后偶感风寒的消息,而宋志杰也在这时候悄然回到了洛阳。
梅雪立刻去外院李瑾之的院子里见他。
她还是放心不下晨阳公主的事情。
宋志杰说青州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几个狱卒根本就没相信蔡毓的话,只认为他是吓疯了想多活几天而已。
至于青州知州,更是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才好。
“知情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并没有伤了他们,不过是用银子给他们安排了更好的职位,而且都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多费了几天功夫,事情做的隐秘,并不引人注意。”
说到这里,宋志杰忽然笑了一下,看了看梅雪和李瑾之说:
“不过,属下这次去青州,还真是不虚此行。”
从怀里掏出一页厚实的白笺摊开放在桌子上,宋志杰含笑说:
“鲁王的志向,怕是不仅仅寄在淑妃和四皇子身上。”
梅雪和李瑾之对视一眼,然后一起低下头去看面前的白笺。
是一副详细的地形图,连一个个小村小镇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隐在山脉丛林间的,是数个大大小小的蓝色和红色圆圈。
李瑾之细看了一阵就轻笑着说:
“鲁王叔不愧是军旅出身,粮草和兵士部署都无懈可击。”
宋志杰点头,也笑了说:
“淑妃娘娘大概想不到,她自己也只是别人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李瑾之看向梅雪,和她说起与鲁王有关的一些事情。
鲁王是先帝第三子,只比蜀王小几个月。
其母谢太妃出自江南大族谢氏,虽然只生了鲁王一个儿子,但是颇得先帝喜爱,所以其封地比作为嫡出的蜀王还要好上很多。
但谢太妃还是不满意,以至于在先帝还未过世的时候,她就自请去了青州鲁王府养老。
先帝病逝,她都未曾回过京城。
而谢氏一族,其志颇高,太子李瑾瑜的第一位侧妃,就是谢氏的嫡出女儿谢丹琴。
虽然这些年李瑾瑜对她都淡淡的,但沈皇后却十分看重她,有些场合,沈皇后不让太子妃出面,却会把谢丹琴带在身边。
梅雪听了并不觉得惊讶,沈皇后不喜太子妃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而谢氏一族选出来的女孩儿,又岂会是个简单的?
商量过后,李瑾之和宋志杰都觉得暂时不能把鲁王的异动告诉明德帝。
以明德帝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来说,若此刻起了刀兵之争,他未必能等到最后那一刻,那么混乱之中,李瑾瑜顺利继位的可能性也就更小。
毕竟淑妃和鲁王勾结,他们手里现在还没有实际的证据。
李瑾之的笑容里带了些冷意,对宋志杰说:
“先生这些日子不在京城,或许还不知道东宫的变动。
皇兄应该是知道了一些淑妃和鲁王府的事情,最近他时常歇在谢侧妃的住处,大约也是想争取到谢氏一族的支持。”
谢氏虽做了两手的准备,可鲁王毕竟名分不正。
李瑾瑜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谢丹琴能够生下皇孙,谢氏转而支持李瑾瑜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梅雪默然,低下头慢慢摩挲着手里的白瓷小盏。
她想到了还在安国寺里的太子妃,想到了太子妃那日渐冰冷的眼神。
从李瑾之的住处离开时,九儿等在外面的正厅里,一手提着一个食盒。
梅雪将其中一个食盒递给李瑾之,又亲手将另外一个食盒双手递给宋志杰说:
“天气太冷,先生又长途奔波数日,这些热汤水,请先生睡前喝了暖暖身子。”
宋志杰接了食盒向梅雪道谢,眼神里带着满足的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静安太后就遣了内侍给梅雪送消息,请她晚上去参加女眷们的宫宴。
按照品级,梅雪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
之所以消息送的这样晚,大约是沈皇后终于确定不能主持宫宴,转而改为了静安太后。
梅雪应了下来,等内侍一走,她便启程去往安国寺。
虽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着急,但内心深处,梅雪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管静安太后做了多周密的安排,梅雪依然不相信沈皇后会善罢甘休。
果然,刚一到安国寺,梅雪就看到姜嬷嬷的眼圈是红着的。
沈皇后果然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给了太子妃致命一击,她让人给太子妃传了个喜讯:东宫侧妃谢氏查出身孕,太子李瑾瑜很是欢喜,日日陪伴在谢侧妃身边。
“梅姑娘,娘娘若是像以前那样哭闹倒也还好,可她现在一声不吭,老奴总觉得是要出事了。”
姜嬷嬷并不敢哭出声,极为小心翼翼的样子,大约也是怕再刺激到太子妃。
梅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握了握姜嬷嬷的手后,然后她独自一人去了太子妃的卧房。
太子妃坐在窗前做针线,手里是一件小小的的棉衣,她正聚精会神地绣着上面的花纹。
窗外并不太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凄惨的苍白。
梅雪心中酸涩,走到太子妃对面默默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太子妃还是专注地做着活,可却有眼泪滴落在她手里的棉衣上。
梅雪红了眼圈,走到太子妃身边将她搂在了怀里。
太子妃终于无声地哭了起来,搂在梅雪腰间的双臂颤抖个不停。
她比梅雪大了将近十岁,可相识以来,梅雪却渐渐成了她的依靠。
只有面对梅雪,她才能一抒心中的郁气。
“我是在皇祖母身边长大的,我所知道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所以,就算她不停地往东宫里送女人,我也从未有过任何不满,还总劝太子要听她的话,早日生下皇孙为好。”
可这么多年,沈皇后还是将太子妃善妒的名声给坐实了。
并借此不断地折磨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有口难辨的苦楚,有几个人能体会得到?
“我很清楚,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我逼疯或者逼死,用以证明她是对的,证明我就是个不祥的人。”
梅雪看着已经不再哭泣、边说还边微笑的太子妃,只觉得心中惊惧不已。
以往,无论再怎么伤心难过,太子妃对李瑾瑜的称呼都是“夫君”。
可是今天,她称呼李瑾瑜为“太子”。
语气生疏而又冷淡。
“太子其实一直待我很好,可自从泽儿出生后,一切都慢慢地变了。”
太子妃笑了笑,剪断手里的红线打了一个结说:
“我并不怨他,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日日在耳边说着同样的话,他不想相信也难。”
梅雪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坐着,听着太子妃叙说过往。
直到快午时的时候,太子妃才终于做好手里的棉衣,放进一个木箱里对梅雪说:
“梅姑娘,这些都是我给泽儿做的衣服鞋袜,您给他带回去吧!”
梅雪点头,握了太子妃的手说:
“娘娘,小皇孙好了很多,昨天我和世子给他称重,又长了一斤多。
您好好养着身体,等过完年天暖和了,我就带着小皇孙来看您。”
就李铭泽现在的状况,若是被太子妃亲眼看见了,只会更加刺激她。
太子妃笑着点头,亲自把梅雪送到了院门口。
梅雪走了一段路,回头时还能看到太子妃依然站在院门口看着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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