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不禁在内心暗自感慨道:“你这岂止是烟瘾啊,你这简直是毒瘾吧!我当年见过的老烟枪可不在少数,哪有像你这样的啊?不犯烟瘾的时候倒还是个铁骨铮铮的铁汉子,这会儿犯起了烟瘾,竟然就变成一个懦夫了?原本还嘴硬着,这会儿就拉下脸来求我了?我也可算是晓得了,晓得你那个封号里的‘飞烟‘是什么来头了,不过,要我看,就冲着你这个烟瘾,‘飞烟’二字改成‘肺炎’都不过分!”
“大帅,要怎么办?”纪评捧着雕花烟斗,询问江烈的意见。
江烈斩钉截铁道:“把那个烟斗的嘴塞他嘴里,塞他的嘴,别给他点烟,我肯定是不会惯着他的!你就尽管塞他的嘴!”
“末将遵命!”纪评一得到军令,便立马执行,将烟斗的烟嘴强行塞进了简诗财的口中。
“段校尉,你继续念。”江烈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段彪清了清嗓子,继续照本宣科道:“故熄烽火可获安康,止干戈能享喜乐,休战事方有太平。在下特修此书旨在恳请阁下化干戈为玉帛,化戾气为祥和,自此往后,神狮、虬誓、象湄三国相安无事,永享太平安乐。”
熄烽火!止干戈!休战事!
象军这是要投降了?!
江烈咯咯笑道:“这个郑大元帅,虽然前面写得阴阳怪气的,但是这几句倒是写得挺有诚意的,所以就是说,象湄要投降了是吧?”
“大帅,没那么简单,后面还有一大串没念呢。”段彪面色凝重道。
江烈蹙起了眉头:“这样啊,那你继续念。”
段彪点了点头,续道:“贵军所占之地,我军既往不咎,我军已驻之处,望贵军不再侵占。从今往后,我军永不擅离领地,与贵军天各一方,无争无扰,国安民乐,岂不美哉?此乃双赢之法,望君三思,否则再动干戈,仅有你死我活,徒增贵我两军之无谓伤亡。”
“放他娘的狗屁!”江烈火冒三丈地怒斥道,“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封求和信,后来我又以为这是一封投降文书,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封冠冕堂皇的耍流氓的狗屁不通的无理取闹之信!这个郑大元帅文采斐然,写封信写得文绉绉的,对仗工整,诗意盎然,表面上是一篇优秀的文章,实际上就是从头到尾都在偷换概念,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耍流氓!把老子当二愣子耍呢?通篇放屁,这他娘的就是给屁股上那个出气口涂了胭脂抹了粉,终究还是放屁!”
段彪在开始念之前就已经浏览过一遍全文,早就想大发雷霆,但还是强行抑制住了内心的熊熊怒火,此时他见江烈已经发了火,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忍耐,便将那信笺狠狠地揉成一团,往地上使劲一摔,面红耳赤地怒吼道:“只会说自己伤亡惨重,只会说自己节节败退,只会说自己生灵涂炭,对你们的侵略行径是只字不提!多少无辜的虬誓百姓被你们杀害,被你们奴役,你们是真的视若无睹,你们是真的只看得见自己愿意看见的,只会以自身角度出发,只会写自己的惨状!”
江烈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重温了一遍信上所写的内容,将那信笺紧紧攥在手中。他没有批评段彪的冲动与不得体,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理由要求保卫者向无理取闹的侵略者保持冷静。
纪诚与纪评听着信上写的那些文绉绉的书面语言,听得一知半解,不清楚其表达的具体含义,所以心里也没多少波澜,但看江烈与段彪都怒气冲冲的样子,相信他们的愤怒不是没来由的。
江烈喘了几口气,怒目圆睁,紧紧瞪着简诗财:“你们郑大元帅就特意写了这么一封信来气我是吧?”
简诗财叼着烟斗,口齿不清道:“在下不知信里写了什么,郑大元帅只是告知在下,倘若战况失利,迫不得已之下,就把这封信交给贵军主帅。”
江烈冷哼一声道:“所以我从这封信里看不出丝毫的诚意!迫不得已之下才交给我?你们郑大元帅是真的想要息事宁人,真的想要永保太平吗?我肯定不相信!照你这样说,他的意思就是,打得过就继续打,打输了再考虑所谓的求和,是这样吧?拿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来试探我军的实力,见风使舵,你们郑大元帅可真是个人才呐!”
“在下不晓郑大元帅的意图,不敢妄加揣测。”简诗财有气无力道。
江烈冷笑着点了点头:“行,可以,你不敢妄加揣测,我帮你揣测,我揣给你看看,我测给你听听!首先来看这一句,怎么说的来着?哦,贵军所占之地,我军既往不咎。什么意思?既往不咎?我军帮虬誓国收复失地,我军帮虬誓国保家卫国,是我军的错,我军犯了错,然后你们郑大元帅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军计较了,是这个意思吗?”
简诗财点了点头:“是。”
“嗯?”江烈双目如炬,犹如能射出一道霹雳闪电。
“不是!”简诗财连忙摇头,摇着摇着,摇掉了口中的叼着的烟斗。
“纪评,捡起来,给他塞回去,塞他的嘴!”江烈怒指着地上沾了灰尘的烟斗,此时他无法直接与郑致宾交锋,只得将一身怒火撒在简诗财的身上。而作为下属的简诗财,也难免在内心默默地埋怨起了郑致宾交付于他如此一项差使。
“末将遵命!”纪评又立马将沾满灰尘的烟斗塞回了简诗财的嘴里。
江烈端着那信笺,连连冷笑:“继续来看,下一句是——我军已驻之处,望贵军不再侵占。侵占,哈哈哈,这个词用得太妙了啊!这言外之意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贵军靠侵略得来的地盘不能叫侵占,只能叫驻,而我军收复失地却得要侵占,这是偷换概念吗?好像也不是,这是颠倒黑白了,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你们郑大元帅的措辞有一套风格啊!”
在江烈看来,这也不算是什么春秋笔法,完全就是十足的流氓笔法。
江烈怒气冲冲地续道:“接下来这句写得好啊,我军永不擅离领地,与贵军天各一方,无争无扰,国安民乐。我差点儿就相信了,被贵军侵占所得的地盘,就能称之为领地啦!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我也想天各一方,我也想无争无扰,我也想国安民乐,是你们非得派大军来侵略虬誓国,我狮炎军才需要不远万里来抗象援虬!不晓得是谁先挑起的事端吗?是我们不喜欢和平共处吗?!”
简诗财叼着烟斗,含糊地据理力争道:“我象湄帝国西征荡寇军来虬誓国,是为了我象湄帝国必要的开疆拓土,我国的国土已容纳不下现有的国民,出兵荡寇实属无可奈何之举,倘若不如此,我象湄帝国将会有无数黎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扯淡,全是扯淡!”江烈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之举?我捋一捋你的这个思路哈,因为贵国会有无数黎民无家可归的风险,所以你们需要开疆拓土,这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是如何开疆拓土的呢?你们是通过武力,通过军队,来入侵别的国家,以此来达到你们所谓的开疆拓土的目的。我得纠正一下,侵略就侵略,别把侵略修饰成什么荡寇,哪儿有寇?侵略者就是寇!你们象湄帝国西征荡寇军就是真正的寇!你们这个大军的名号就是一整个的贼喊捉贼!”
简诗财登时哑口无言。
“此乃双赢之法,望君三思,否则再动干戈,仅有你死我活,徒增贵我两军之无谓伤亡。”江烈笑得前俯后仰,“双赢?我是看不出哪里双赢了,是贵军单方面的赢吧?我军来虬誓国就是要收复失地,来了这么久,收复了不少,但还让贵军占着一大片。你们不想继续打,但还要继续占着大片虬誓国的国土,你们不是血赚不赔吗?而我军却莫名其妙失去了继续收复失地的权利?还扯什么徒增伤亡,搁这儿威胁老子?是我军愿意让将士们接二连三地流血牺牲吗?”
段彪听得义愤填膺,带起了节奏:“大帅说得对!”
纪诚与纪评大概也听懂了江烈所表达的意思,便也跟着为江烈叫好。
江烈照着信笺往下念道:“阁下三思之后,若愿与我军言和,请君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之夜光临冠声县,在下略备薄酒款待阁下,饮酒赏月,与君共谋停战和谐共处之诸事宜。”
黄鼠狼给鸡拜年,毫无疑问的鸿门宴。——这是江烈的直观想法。
江烈皮笑肉不笑道:“简大将军,你们郑大元帅可还真客气啊,上元佳节还要特地请我吃酒,这我哪好意思呢?这样吧,你们郑大元帅的心意我心领了,这酒啊,我就不去捧场了。既然郑大元帅修书一封,那我也修书一封,就请简大将军辛苦一下,再做次信差,帮我把信送给贵军的郑大元帅。”
简诗财紧紧咬着烟斗连连摇头:“做不得,做不得!在下倘若再孤身活着回去找郑大元帅,郑大元帅肯定会把我当做奸细啊!肯定会觉得我投敌了!这样一来,我哪还有活路啊?江大帅,你这不是要把我往绝路上推吗?我宁愿死在贵军手里,也绝对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啊!要是被郑大元帅处死,那我也太憋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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