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册 第一章如梦令一

    天启十二年，南诏国都大理城内。

    春分这天，如同往常一样，云月轩医馆门前候着长长一排前来会诊的人。木云夕在医馆后院的药房抓完眼下的一张方子后，冲着门外招了招手，她的丫鬟紫苏走了进来。木云夕将手中剩下的一摞方子塞进紫苏手中，对她说：“我去给揽月楼的如霜姑娘送香露，剩下的这些方子你来抓。”

    紫苏忙拦住她道：“小姐，您还是别去了，万一被夫人知道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云夕安慰道：“我快去快回，赶你把这些方子抓完我就回来了。”不等紫苏再开口，云夕已经飞快的跑出门外。

    她从后院的侧门溜到大街上，身上就穿着件寻常的丁香色对襟外裳，长衫底下是一条浅蓝色的布裙，头上没有一个朱钗环佩，只单单用一根木簪将发髻挽起，白皙的面庞上亦是不施粉黛。

    街上行人如织，云夕只得一路小跑着抄近道。到了揽月楼门前，却发现门口冷冷清清，完全不似平时的热闹气象。她走上前去敲了敲大门，门役从里面走了出来，云夕走上前去躬身道：“劳烦您，我是云月轩的木云夕，给如霜姑娘送香露来的。”

    那门役一听，忙回了一礼道：“此事如霜姑娘上午吩咐过了，这香露木姑娘您且交给在下，在下这就给如霜姑娘送去。”

    云夕听罢，便将手中的一只小小的瓷瓶递于那门役手中。正欲告辞，又转过头问道：“冒昧问一句，揽月楼今天为何大门紧闭。”

    门役往前走近一步，略微压低声音道：“今儿个靖王殿下在上面，所以一大早就清客关门了。”

    云夕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去。

    揽月楼的翰墨斋内，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子侧卧在一张紫檀木香妃榻上。那男子眉目英挺清俊，皮肤白似寒玉，周身散发出沉默淡远的气质。身上罩着的长衫是御造的上好帛缎，光滑垂顺，衬得他身材线条棱角分明，俊逸之中不乏硬朗。

    榻中的小几上是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乍一看，棋盘上的白子似是走入了死局，但隐隐又似下棋人有意为之，借着窗外的四季海棠，营造出一副春意阑珊之感。

    男子手握一本《淮南子》逆光而读，眉头微微蹙着，双眼慵懒的半阖着，落于纸上的目光却是聚精会神。而屋内的红木圆桌旁，一个身穿浅黛色纱衣的女子未束发，柔软的青丝斜斜的搭在肩上，葱白的十指正提着一个青釉茶壶布茶，袅袅的茶香在房间内四溢。

    屋内静的出奇，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小姐，门役来报，说云月轩的木姑娘刚刚给您送来了这季的香露。”

    柳如霜一听，手腕顿住，将茶壶放下后抬头说道：“送进来吧。”

    门外候着的丫鬟素绢轻轻推门进来，将香露放在桌上后便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去。

    柳如霜抬手将那只小小的茶色瓷瓶打开。只一时间，一股清幽的香气不知不觉便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浸透了。那香味清冽悠长，沁人心脾。柳如霜算是阅香无数之人，依然被那熏染的有片刻晃神。

    榻上的男子这才缓缓抬起头道：“这是什么香，以前从来没闻到过。”

    柳如霜起身，将那只瓷瓶放在男子面前的小几上，道：“回王爷，这是云月轩的木姑娘做的香露。以一年的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取当季品相最好的花研磨而成。一次只做三瓶。奴婢可是花了大代价才跟木姑娘订到这一季的呢。”

    “云月轩不是医馆吗，怎么卖起香露来了？”

    “王爷有所不知，在云月轩看病救人的是木姑娘的母亲木了尘，木姑娘平日里只管在医馆后院的药房里抓药熬药和研究各类药材，并不在前堂会诊。”

    男子似来了兴致，将那香露拿起来在鼻前晃了晃。一时之间，胸口积郁的燥热和太阳穴中隐隐的疼痛都烟消云散，如用人间至澄至净的水将他全身都浇淋了一遍，只觉神清气爽。

    但纵使再闻一遍，他却依然没有闻出那香露是用什么做成，甚至连最主要的那味香引子也没闻出来。他不禁对这制香之人感了兴趣。

    他扬起一只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门外很快走进来一个身型高大结实，身着一袭黑色锦袍之人，躬身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楚风，去云月轩请这位木姑娘，本王想拜会拜会。”

    叶楚风俯身答道：“是，”接着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