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册 第三十一章小重山六

    她们已经站在临望塔前，仰头望去，藏蓝色的夜幕中月亮又大又圆，如银盘般斜斜的挂在天边，映的天上缓缓飘过的云朵都稀薄轻透起来。塔尖的顶端直指月亮中央，万籁寂静之中，仿佛真的有佛光笼罩般神秘悠远。

    汀蓝道：“这塔自从太祖驾崩后便被封了起来，许多年都无人上去过了。木姐姐，我们来看它做什么？”

    云夕笑了笑，目光转向汀蓝：“我带你上去，好不好。”

    汀蓝的眼睛都瞪大了，转头又将临望塔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这都锁上了，怎么上去啊。”

    云夕轻声道：“抓紧我的手，相信我。”

    汀蓝虽然满肚子疑惑，却顺从的没有再问，牢牢抓住了云夕的手。

    突然，汀蓝感到自己的右手传来一股涓涓的热流，接着从掌心迅速地翻涌至全身。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的脚下便已如踩着云雾般一跃而起，接着耳畔生风，四周的宫墙、树木只在余光中一闪而过，她便已经坐在了临望塔顶端。

    临望塔的塔顶从下面看很小，几乎是尖的，到了上面，却足有三尺左右的大小，可以容下两个人坐着。

    汀蓝坐在塔顶上，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望着眼前壮阔的景色，再看看云夕，隔了很久才呆呆的说：“我小时候听宫里的嬷嬷讲，民间有个巫女，能捉妖魔鬼怪，能让人起死回生，还能腾云驾雾飞檐走壁。木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你…你莫不是就是那传说中的巫女。”

    云夕哈哈大笑起来，止住笑后方耐心的对汀蓝解释道：“我这个人呀，特别怕鬼；医术嘛，也只是皮毛，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至于刚刚我使的叫做轻功，不是什么腾云驾雾，只要你用心练习，积攒内力，每个人都能练成的。所以，我不是那个什么巫女。不过被你一说，我也想见见那个巫女了，听起来简直像神仙一样厉害。”

    汀蓝听完，慢慢反应过来后依旧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你不信，我可以教你轻功啊。不过练起来很苦的，每天要打坐、运气，给腿上绑铅袋练水上漂，练不好就要挨师傅板子。刚练的头两年，我的腿每天都是肿的。”

    汀蓝听了吐了吐舌头摇摇头。云夕接着道：“所以，要是我是巫女就好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身法力使都不完。”

    “木姐姐，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你还想干什么啊？”

    “我啊，”云夕用胳膊环抱住腿，头拄在膝盖上面，细细的想了一会儿：“我想知道我八岁以前发生了什么。”

    汀蓝张了张嘴，但她什么也没有问，静静地等云夕说下去。

    “我听我娘说，我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归元庵的后院玩耍，自己悄悄爬到树上，结果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头磕在石头上了。命是保住了，结果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头上还留了个疤，喏，就在这儿，”云夕低下头指着自己脑袋中央一块小小的疤给汀蓝看。

    她接着说：“虽然这么多年，我没有那段记忆过得也挺好的。但有时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比你在看一本书，结果翻着翻着，有几页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心里便不由得堵得慌。”

    汀蓝从不知道，看起来那样自在快活无忧无虑的云夕，会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风轻轻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带着春夏之交的季节里特有的草木芬芳。空气中一阵短暂的沉默，云夕突然用手指戳了戳汀蓝的腰间，汀蓝一惊险些滑下去，云夕一把拽住她，然后指着她们身后的一片苍茫夜色说：“看，从这里可以看到洱海和离山。”

    汀蓝回望。洱海的波涛在那晚无比明亮和皎洁的月光下泛着珍珠色泽的光芒，一闪一闪，摇曳荡漾，显得既美丽又神秘。而离山耸立在洱海身后，如天地间一副巨大的剪影般庄严肃穆。

    汀蓝想，这可能是她最后一眼回望自己的故国山河了。这样的壮丽，这样的极美，只是从此以后，她大约只能在梦中重返了。但她知道，这一眼，她会在脑海中铭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