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老魔最近的心情有些问题,鼻头越来越红,头发越来越稀疏,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是猪蹄子配腌好的紫苏叶,都无法让他露出笑容。
在他看来,不管真人那封信里隐藏着怎样的深意或者阴谋,都太过冒险,如果让苏青冥猜到他是谁,那么便必然要动手了。
杀死苏青冥、陆浅、沈云海三人,剑宗年轻一代的巅峰战力便要折损大半,对未来邪道的复苏有极大的好处,但现在怎么办?
数十天过去,春意渐深,寺内经常被雨水打湿,松林变得更绿,莫杀又去了一趟菜园,沈云海刚好在那里。
沈云海把已经发皱的几张纸递还给他,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公子说有些想当然,没什么用。”
莫杀也不生气,微笑说道:“是吗?看来他对佛法也有几分研究,那不知可否帮我解决一些疑难?”
说完话,他从袖子里又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春意深了,暑意自然便快到了,悬空寺里蝉鸣已起,银苑不再像以前那般安静。
阿狸在檐下抬起头来,向园外看了一眼,心想同样都是蝉,外面这些讨厌的小家伙与寒蝉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一点都不乖巧。
苏青冥看完沈云海递过来的那张纸,陷入了沉思,然后也觉得蝉鸣有些烦心,挥了挥衣袖,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入林而盛,片刻后蝉鸣皆止。
沈云海说道:“我要回些什么?”
苏青冥说道:“我要想想。”
需要他思考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回答,可以想象纸上的问题不是普通的问题。
能提出这种程度问题的人,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陆浅问道:“那人水平很高?”
苏青冥嗯了一声。
陆浅说道:“他为何不干脆随着十岁来银苑找你?”
苏青冥说道:“僧人的怪癖向来很多,就像禅子喜欢玩泥巴,玩木棍,悬空寺的住持也很少出来见人,就喜欢抄佛经。”
陆浅说道:“那人既然知晓仙箓之事,必然在悬空寺里辈份极高,说不定便是住持大人。”
苏青冥沉默了会儿,说道:“不,他也许曾经是住持。”
第二天他便写好了回信,沈云海交到莫杀手里时,却已经是夏末了。
看完那封信后,他坐在禅室的石阶上看了一夜星星,老魔坐在旁边,摇了一夜的蒲扇。
他已经确认,苏青冥隐约猜到了烟消云散阵的问题,那么他能够相信苏青冥在信上写的东西吗?
莫杀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再回信,也没有再去菜园,就此断了来往。
悬空寺里处处经声,菜园里瓜果不断,陆浅的境界越来越稳定,相信再过两年便能进入游野中境,创造剑宗的又一个纪录。
沈云海体内的真气也平和了不少,看起来短时间里应该没有太多危险。
苏青冥与阿狸睡的不错。
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一个冬天。
今年大寒,来自雪原的寒风呼啸南下,就连地近东海的悬空寺都受到极大影响,落了好几场大雪,雪中禅寺分外美丽,引来凡间好些文士赏雪、吟诗、作画。
大常僧对扫地依然执着,不让落叶积下自然也不会让雪积下,银苑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苏青冥觉得有些无趣,带着众人一猫从廊下搬进了屋里。
火炉里传来银炭的噼啪声,茶壶里的水呼噜不停,沈云海与陆浅坐在两边的墙下,闭着眼睛调息修行,他抱着猫躺在窗前的竹椅上,看着外面被雪染白的风景。
风景被局限在很小的窗口里,反而拥有了更加深远的意味,因为观察者往往会更加专注。
他的视线落在左手上,感受着里面仿佛源源不绝的仙气与那道怎样都无法被抹掉气息的仙识,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寺院外的远处隐隐传来鞭炮声,然后便再没有断绝过。
陆浅好奇问道:“这是村民在驱赶山兽吗?”
苏青冥很是无语,说道:“深冬大雪,田里也没粮食,野兽或者冬眠,或者南迁,下山做什么?这鞭炮连绵不绝,明显是出了大事,可能是谁家死人了。”
陆浅受教,说道:“原来如此。”
“其实”
沈云海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来回,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因为今天过年。”
苏青冥沉默了会儿,说道:“过年挺热闹的。”
陆浅转过头去,不想接话。
沈云海趁机说道:“小荷做了不少菜。”
苏青冥与陆浅拒绝了去菜园吃年夜饭的提议,他们现在对这些事情越来越没有概念,自然也不感兴趣。
鞭炮一直不停地响着,虽然隔得极远,还是能传到他们的耳中。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苏青冥没有选择屏蔽六识,虽然这是他很擅长的事情。
直至夜色极深,鞭炮声终于完全停止,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变回了幽静的黑。
大常僧已经睡去,银苑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
苏青冥睁开眼睛。
此时新旧两年相交,天地之势最盛。
仙气来自这方天地之外,在天地之势的压制下,正是最弱之时。
一道剑意从苏青冥体内生出,笼罩整个静室。
他伸出右手,蘸着剑意,凌空写了一篇经文。
然后他把握成拳的左手,伸进那篇经文里,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如泥牛入海,又像春雨润夜。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左手,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
“怎么样?”
陆浅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青冥转头望去,说道:“一成。”
黑暗里,陆浅的眼睛明亮起来,黑白分明,很是好看。
一年多时间炼化一成仙识,似乎很慢,其实已经很快。
如果换作别的修道者,以苏青冥的境界,想炼化仙识这种层阶的存在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仰慕的情绪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她叩拜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对苏青冥行弟子之礼。
“你也新年好。”
苏青冥说道:“没有红包。”
对过年这种事情,他没有什么概念,但并非真的不懂。
就像对陆浅为何要拜自己一样。
不需要对话,不需要说明,夜色再如何深沉,眼神对上,便知道彼此的意思。
陆浅坐到他身边,依偎在他的怀里,显得很是依恋。
这样的小女儿家模样,从来没有人在她的身上见过。
长安城里的贵族小姐没有见过,剑宗里的同门没有见过,就算她的父母也没有见过,只有苏青冥。
她只会让苏青冥看见。
如果没有长时间的闭关,李淑每年都会与父母吃一顿饭,而且只有一顿,就在云台树下。
石桌上只有一些很简单的菜,烤鱼没有动,酒只喝了一杯,萨真人与许真人便离开了。
李淑沉默片刻,走到树下望向崖外的云海,心想如果善渊师兄在这里,或者会热闹些。
对修道者来说,闭关是常态,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善渊闭关太过突然。
她还有些担心另外一件事。
仙箓落在苏青冥手里,道门没有任何反应,尤其是母亲表现的如此平静,让她有些不安。
她想写信去剑宗问问,最终还是作罢,轻声叹了口气,轻挥白缎,无数雪白的天蚕丝如雪一般落下,封住云台。
善渊在地底挖洞,挖出来的泥土与石屑,都被他用道法悄无声息地碾实,缩小很多体积后,整齐地堆在两侧,看着就像一个又一个的石球。
地道里没有灯火,到处都是黑暗一片,自然无法分清日夜,但他身为修道者,自然知道已经过了一年多时间。
反正还有很多年才能挖到地脉深处,他表现的很平静,而且沉默,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能与他说话。
那道若隐若现、却又无比真切的威压始终就在前方,在远处,在高处。
开天兽不会离开道门,如果他接近青天鉴,一定会让对方发现,那到那时候该怎么办?算不清楚的事情就没必要去算,到时候再说好了,他看着横亘在眼前的那条地河,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洗个澡庆祝新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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