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前一刻的惊险景象,老者带着余悸飞到悬崖上方,向镇魔司外走去。
这里是镇魔司的第六层,酷热难当,崖间那些流动的线条已经被尽数折断,两侧黑暗里的囚室安静无声。
经历过乾坤颠倒,镇魔司内部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那些邪修与魔修被无数灵力枷锁套住,无法承受这种空间剧变,想来都已经悄无声息死去。
随着行走,老者渐渐平静下来,同时开始吸收潭水里魔君留下的能量。
忽然,他在地底停下脚步。
他感受到自己的体内生出一种强大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他仿佛抵达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极高境界。
这种气息与境界无比美妙,就像真正的醇酒一般,令他陶醉至极。
难道飞升就在此刻!
老者又惊又喜想着,那种离开人间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果不是无法飞升,害怕天劫落下,他怎么会愿意化身镇魔司,在长安城的地底停留这么多年?
现在他终于要飞升了,终于要成为真正的龙神,怎能不狂喜动容!
老者的笑声回荡在死寂的镇魔司里,如雷一般。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老者有些莫名。
他这时候明明还处于狂喜的情绪里,还想大笑,眉梢眼角甚至还带着笑意,为何笑声却停止了?
仿佛有谁背离了他的意志,直接让他的嘴闭上。
下一刻,他忽然张嘴说了一句话:“你看起很高兴?”
老者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他根本没有想说话。
这句话是谁说的?
镇魔司里的人都死了,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紧接着老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某种变化,似乎变得矮了些。
他望向自己的手,发现双手变得更加洁白秀气。
老者眼瞳微缩,他认得这双手,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这双手还曾经抓着他的手腕,渐渐陷进他的身体。
在老者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变化正在发生。
他的眉毛渐渐淡去,直至消失无踪,他的眼瞳变得更加幽暗,如黑宝石一般。
“你还活着?”
老者声音微颤说道。
“是的。”
一道声音从他的嘴里响起。
那是老者自己的声音,但他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人。
“你在我的身体里面?”
“我说过,对于魂的控制,整个大荒我第一,而且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老者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才知道先前自己感受到的气息与力量,并非是吞噬魔君带来的好处。
那他感觉到的那个极大契机自然也不是飞升,那是什么?
“是死亡。”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应该感受到了,我正在杀你。”
“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与我的神魂已经合为一体,如果你杀我,你自己也会死!”
“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离开最深处,让你有机会吃掉我?”
“只有这样你才可能杀死我可是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活?”
“是的,我早就想死了,如果能带着你一起死,那样多美。”
黑暗的镇魔司里,只有老者一个人。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幕画面,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
老者在与自己对话,在与自己争吵。
他时而愤怒,时而绝望,时而畏惧,时而怨毒,有些时候却又平静的近乎漠然。
接下来老者开始伤害自己。
他用了无数神通想要斩开自己,就像农村里那些无知的妇人,想要挖出自己身体里的鬼。
他甚至再次施出了内中乾坤,把镇魔司变成了一个小房子。
天地变色,雷电交加,大地震动,烟尘无数,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老者浑身是血,跪在地面,抱着头,面容不停变化,就像两个人在布幔里不停挣扎,凄厉地喊叫着。
“你不能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我才活了几万年,还没活够”
就在不远的地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杀了它。”
那声音有些虚弱,但很平静。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请杀了它。”
那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决。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这些人都是镇魔司里的邪修和魔修。
镇魔司变小了很多,他们便都来到了近处。
不愧是曾经的邪道高手与可怕的魔修,经历了魔狱颠倒乾坤的巨变,居然还能活着。
他们都在说杀了它。
只有一位不知名的修士所说内容不一样。
他只希望魔君陛下能够活下去。
哪怕他就像镇魔司里所有囚徒一样,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玄龟的死亡。
“杀了它!”
他们的喊声汇在一起,极有节奏感,就像是愤怒的战歌。
长安城里再次迎来一场剧烈的地震。
洞里正在下降的水面忽然涨高,无数道瀑布从那些裂缝里喷射而出。
洛天行与离元飞到高处向地底望去,神情凝重,其余的人早已退到极远的地方。
天空里的那些强大气息也离长安城更近了些,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有些令人震惊的事情正在发生。
镇魔司废墟里,阿狸还是蹲在那块石板上,尾巴竖得极直,盯着镇魔司所在的那个地洞。
污水蔓延开来,地面一片狼籍。
它的眼神极为锐利,就像一道剑般,盯着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尾巴微微摆动,随时准备出击。
在废墟的某个角落里,有只很小的乌龟正在那里扭曲挣扎,鳞片剥落,满是伤痕。
无论是洛天行还是离元,还是更远处的那些通天大人物们,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阿狸轻提前爪,悄无声息向前踏出一步,便要偷袭对方。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
战斗状态里的白猫非常可怕,就算来的是剑宗的掌门它也会向对方脸上挠去。
看着来人它却没有出手——当然不是因为那张脸它太熟悉了。
阿狸很是震惊不解,心想那条乌龟现在变成了一条小龟,为何你不让我赶紧上去把它切成数截,然后你我分着吃掉,却要阻止我?
苏青冥没有说话,把它抱在怀里,往满是雨水与烟尘的地底走去。
镇魔司四周的地底都有阵法,而且极为坚硬,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没有触动阵法,走了进去。
消失于地底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还在泥泊里挣扎的小乌龟。
那条小乌龟弹离地面,来到数百丈高的天空里,扭曲挣扎,迎风一摇而涨。
十余息后,小乌龟便变回了玄龟的本体。
长安城上空忽然出现如此巨大的事物,带来无数狂风,不知吹掉了多少建筑的屋顶,卷起多少烟尘。
黑色的妖兽横亘在天空里,长约数十里,就像远方黑色山川在天空里的投影,又像是一道极阴沉的雨云。
玄龟继续挣扎滚动,显得极为痛苦,偶尔会有鳞片脱落,落到长安城里,砸出深坑,击毁房屋。
林山主飞至更高处的天空,看着下方这条巨龙,神情凝重。
离元亦是避到了远处,更是目眦尽裂,想要上去帮助玄龟,却无法近身。
玄龟的痛苦挣扎还在持续,眼神里的挣扎与痛苦却渐渐淡去,变得有些木然。
忽然,龟尾在南城附近摆动击碎一片云团,调转身形,似乎便要往北方离去。
“诸位道友,出手吧。”
王圣人平和而坚定的声音从天空里落下。
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大人物都已经看出来,玄龟的神魂已经被魔君控制,再无理智。
如果任由玄龟离开长安城,魔君说不定还真有秘法逃走。
这是大荒人族无法允许的事情,为了避免魔君逃走,便是连玄龟一道镇杀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红云深处,苦和尚宣了一声佛号。
青山下,剑宗云剑峰首座胡云剑保持着沉默。
无回谷山主保持着沉默。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沉默不代表相同的看法,剑宗的沉默是默认,林山主的沉默是为难,胡云剑的沉默自然是反对。
玄龟乃是大荒四大神兽,被无数人视为图腾,他怎么可能让它在自己眼前出事?
忽然有一道冷冽而略显木讷的声音响起:“先前有人从地底遁走,那是怎么回事?”
听着这声音,胡云剑微微挑眉,没有再说话。
业火红莲上的苦和尚也沉默了。
王圣人微微自嘲一笑,没有说什么,心想原来道德观的观主也到了,那自己这些人的态度还重要吗?
道衍真人境界神通举世无双,是与剑宗掌教等人齐名的大荒最强者。
整座长安城都因为观主的忽然出现而沉默。
因为他的身份与性情,也因为他说有人刚从地底遁走。
地面忽然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真人难道是想说魔君从地底遁走了吗?”
一道金光从皇宫里生起来到天空之上。
金光夺目,其间又自然蕴着几分慈悲的禅意。
光线渐敛,露出大唐天子的身影。
圣地几位强者与他见礼。
无论如何如何,大唐也是与他们齐名的王朝,而且他的境界也并不比到场的这些修道大物弱。
王圣人笑了笑,似乎觉得天子出现的时机很有趣。
天子望向西方某处,对着一直隐而未现的道衍真人说道:“如果魔君并未逃走,那便还在玄龟体内,玄龟神魂被迷,如果让它逃离长安城,天下苍生便要遭难。”
道衍真人没有现身,也没有回答天子的话,明显非常不满意。
长安城上的玄龟已经缓缓调转了方向。
高空里的大物们却还是无法得出意见。
气氛很是沉默,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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