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洞房轶事
且说那苏文见了那秘方,便觉蹊跷,要寻那张小年说话,张诚变笑道:“哥哥也恁地急了一些,如今哥哥大喜,少不得要温柔乡里打滚,此事也急不得一时,到过得三五日再来说话!”
吴大牛亦道:“四弟说的是,等三五日再说话,今日俺们兄弟只管吃酒。”说罢又满上了几碗,戳盘中肥肉吃了,满嘴是油。
苏文少不得又要陪几碗,不消多时,便有了七八分醉意。且看那吴大牛已然瘫坐与桌下,那桌上油渍并汤水一并儿沾满前襟,张诚亦醉倒在桌,趴着已然鼾声如雷。苏文自唤小厮扶了两人,寻了下处安顿。自己歪歪斜斜,径朝那右手厢房而去。早有丫头开了门,苏文便道:“且去将些酒菜来,我自与娘子吃些,那合卺酒还没得吃呢!”又见那床头坐着薇娘,不由要上前,笑道:“娘子生的恁地好看,却是哪家的
那张薇娘见苏文步履踉跄,胡言乱语,不由又气又笑,提了那宽长的大红裙儿,紧走几步,接住了,扶到房内外间大红圆桌儿下坐了。便道:“官人要吃酒,却听我一声儿劝罢!”
苏文便笑道:“你且说来听。”一面说,一面伸手要揽纤腰。张薇娘轻笑一声,轻轻巧巧躲了开来,便道:“如今这酒菜却与你备好,你且先去翠儿房中再来,你我夫妻便吃一盏儿。”
苏文笑道:“这却又是为何?若是论理,理当先从娘子这头。”
张薇娘便抿嘴儿轻叹气道:“这些时日,我倒是做了个明白人了,想来与官人相识,却是翠儿引出的这段姻缘。翠儿与官人相识在前,却因我而隐忍不发,这期间你我多少事故痴缠之事,俱是翠儿居中调和,又看顾大姑直如生母,千里寻你,却因我深陷囫囵,百般儿委曲求全,便是这一件件,一桩桩,当得人敬重,如何便要分个尊卑上下?”因又道:“想来我前些时日想的率真了些,这千般的做好的姻缘却不是官人那故事里般惹人羡慕求之的。便是真真自身去做哪些事儿,却是千难万难!”
苏文听的此言,不禁暗自叫屈,这番话,却只道前番那些事儿,是受了自己那妄词邪说影响了,这罪过全然在于自己。擦了把汗,便要说话,分辨一二。那张薇娘见他如是情形,便嗔了一眼笑道:“官人也不用分辨,自是我的过失,我岂会招惹他人?如今我这番话,也非是要分个明白细则,将来捡人口舌,只是为我那妹妹讨个名分功劳罢了。”
这番话,苏文听来,便是那主母论断家世人情一般,俱是头头在道,却不知去做时又该如何?正思拊间,那张薇娘笑道:“我今日也说得多了,也不指望你能全听得进去,且去翠儿处罢,完了再来!”一面说,一面将苏文推了出去。
苏文心知张薇娘一片好心,感激不尽,便又寻到翠儿房间处,推门而入,却见翠儿正依靠着房中外间桌儿边,看着那挂着的鸳鸯灯下,备了一桌子精致酒菜。
那翠儿听得门儿声响,知是官人来了,便抬眼儿看了苏文一言,满心欢喜,迎了上前,拉苏文手引到桌边坐下,笑道:“为何先望我这边儿来?姐姐那边岂能这般相待?如是,便没有了主次规矩,这也是使不得的。”
苏文便笑道:“如今我却来了,又如何叫出去?”
翠儿便使着脸子道:“官人说话,恁地随着性子,传扬出去,那外间不相干的,闲言碎语的嚼舌根闲汉妇人知晓了,还道我是个不晓事,争宠邀媚的妒妇,叫我如何生受的起?”
苏文笑道:“你这番话,我听的明白,你是个有担当泼辣的人,如何今日便在意起这些闲话来了?定是想要寻个法子好让我去你那薇娘姐姐处才是。这也不忙,须得等我俩吃个合卺酒了再去,不然便是再拿言语激我也是枉然。”
翠儿听得此言,不由嗔笑道:“你真真是我命理的魔星,便依了你罢,但只一条,却不许再痴缠不行就是!”
苏文早已拿了杯盏,筛了两盏酒,那翠儿虽泼辣,却终究是个黄花闺女,这般情形,也自是有些羞态,待真要吃酒时,却又忸怩作态,一张俏脸儿早羞得通红。
苏文便笑道:“往常交往倒也不似这般情形,如今真做了我的娘子,却反倒害些意思起来了,有趣!”
翠儿便啐了他一口便道:“真是不知羞,你也是头一遭儿,倒不见你害意思?感情是男子的皮恁地比女子要厚实一些?即便是害意思也看不出罢了!”一面说,一面绾了苏文的手,急急的一仰脖子,将那口酒吞了下去。只是这鼓起胆气吃的一杯,终究有些慌张,那盏中酒倒有四五分都泼溅在自己衣襟前,湿了一片。
这般情形自然让翠儿愈加不堪,便掷了杯儿,急急的躲到内房里,绣榻上,斜倚在床头,将脸儿朝向内里,口中言道:“官人如今且去罢,这合卺酒也吃了,须不要再生邪念!”言毕,用手而轻抚脸颊,便觉犹如炭烧火烤一般。倾着耳朵,听的那官人长叹一声,便有了开门的声音,又听得一声轻响,已然离了房内。不由将那颗跳的火热的心才放下来。回身顾看,果然那官人已离去。又觉脸儿火热,只拿镜子顾影自视,却是一副压倒桃花艳丽之态,心中亦喜。
苏文急匆匆又往那右边厢房去,那张薇娘便道:“可曾与翠儿吃了合卺酒?”
苏文点头笑道:“自然吃了。”
“那也不成!”张薇娘已然摇头笑道,“官人只顾看顾我的情面,却不想那翠儿的面皮,如今在她处吃了合卺酒,却不曾同榻共眠,又让人情何以堪?洞房花烛夜须不是我与你之事,怎可少的了翠儿?你且再去,然后再来!”
苏文笑道:“此事不管你与翠儿何人先后,只是苦了夫君一人,这夜已然深沉,却叫我两头奔波,如今为夫有个两全其美主意,好叫你们两个都得了心愿!”
张薇娘便笑道:“快说罢,也没得人堵你的嘴。”
苏文便嘿然做声笑道:“不如我去唤了翠儿来,今夜便再次同歇如何?又省却如是多非繁杂事务。也免却了夫君奔劳之苦,可为一举三得,妙哉,如斯!”
张薇娘愕然,半晌才警悟过来,便“扑哧”做声而笑道:“亏得你想出这般儿主意,难不成倒叫你吃了酒便就地而卧乎?不妥不妥,怎可如是对待官人?”
苏文瞪圆两眼道:“我如何使席地而卧?却不是三人同榻乎?”
张薇娘猛然醒悟,原来这没羞的竟然打得这样的心机,诚是可恼,又觉羞人之极,一时间竟找不出话儿来应,见那苏文两眼贼亮,便可知他心里如何的思想,一发急了,那红透过耳根,激将起来,只使劲儿将苏文推出了门,方才松口气,隔着门儿道:“没得羞!”
没奈何,苏文只得又往左边厢房而去,却不料那翠儿居然将那门儿紧闭,做了个闷头葫芦,隔着门道:“官人且去姐姐处说话了再来!”
苏文焦躁,两头去不得,只得在那院子里徘徊,好还众宾已然散去,院中独坐苦笑,都道是双美尽得,羡煞人也,却不防独坐空等,叹道:“只道是洞房花烛夜夜好,偏偏是两头相拒人人推。没奈何还要睡在这凉如水的石阶使上?又要吃人笑话!”
忽然身后脚步声,回头看时,却见苏小小素衣纱裙,纤纤手绾绯暖斗篷,盈盈步移踏水波,得到身前,便忍不住“扑哧”一声,做了个满脸春色之笑,梨花雪瓣似容,将那斗篷递与苏文道:“郎君花烛洞房,为何在此徘徊?却不是吃了驯夫的杀威棒儿,赶将出来?”
苏文斜披了斗篷,闻言苦笑道:“如今你也来消遣与我,这两头不着地,去不如去你那处安歇可好?”
苏小小斜睨了他一眼,嗔笑道:“却是说甚么混账糊涂话儿呢。这不是害我不成?倒是叫外人听去,须吃人笑话于你!两位姐姐也是贤德谦让,于家来说,却是和睦好事,我想如今给你是个法儿,却叫你两头讨好,可成?”
苏文便笑,唱个肥喏道:“正是这样思来,却才不好叫我使气作色去说道她们,还望小小教我法儿。”
小小便笑道:“你且附耳过来,我自说与你知!”苏文便忙忙的将耳朵贴过去,那小小便如是这般,言语一番。那苏文听得将信将疑,便道:“只便如此?”
小小笑道:“正是,却要瞧你自己说话分寸了!”一面说了,一面将苏文推了进去。自己怕苏文瞧着有些不好意思,便沿着那廊子自回自家房中,一面想着这此后生活,却没来由一阵心虚,又兼得那阶外露水冰凉,一时间竟然咳了数声,便觉得那喉头甜腻,拿着帕子捂住嘴时,却见那上面桃红一片,便似那三月春风过后的艳丽,不觉一颗心儿便冷了半截。独自倚在那廊外柱头边,呆呆甚么也不曾想,直至耳边听的那两厢边房内传来吃吃笑声,方才回过神来,急急将那帕子袖了进去,一面往房内而去不提。
且说苏文照小小意思,先去了那翠儿那边,在房外言语道:“翠儿开门,你那姐姐刚吃了酒,便身子晕沉沉,有些不爽利,便使我寻你过去说话,只道是小时落下的一个病因儿,此时不好延医,怕是你晓得一些解法。”
一语未了,那门却开了,翠儿一步赶将出来,急道:“姐姐自小并无甚么侯症?只怕是上次落下的病根罢?且去看看再来说话!”一面说,一面与苏文去右边厢房。那翠儿道:“姐姐开门儿!”
那张薇娘听得是翠儿声音,心中疑惑,心道:为何便是翠儿妹妹?来不及细想,那敲门声急,便不得已开了门,却见那翠儿风火一般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嘿然而笑的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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