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家老爷说出当时那些大夫的话之后,周夫人悲痛不已,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她一想到当时那些大夫,看到自己儿子之后绝望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心痛,她实在是不知道,当初是怎样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走过那段艰难的道路。
“可不管那些大夫怎么说,我和你娘,始终没有放弃你的念头。”周儒海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准备做收尾工作,“因为我们两个心里都觉得,你是我们两个的亲骨肉,即便是最后变成一个废人,需要我们照顾一辈子,我们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在给你寻医问药的路上,我们两个吃了多少苦,现在都已经记不清了,你娘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我们两个觉得,只要那些大夫和草药,能够让你活下去,不管走多远的路,我们两个都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周夫人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心里非常认同自家老爷说的那番话,因为当时周一鸣生病的期间,即便是拿自己的命换儿子活下来,她也心甘情愿。
周一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自己老爹的这番话,总算快说完了。
“我们夫妻二人,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终于保住了你的性命,可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回报我们两个的?”周儒海开始收尾,想立刻把沉重的道德枷锁,全都压在周一鸣的身上,让他在重压之下,不得不向自己低头认错,“自从你娶了妻之后,你看看你还像你自己吗?得意忘形的都没边儿了,我们老两口,吃了那么多苦,最终换来的就是你的不孝顺和不敬,你说早知今日的话,我们两个当初还费那么大劲干什么?
直接尊重命运的选择,是死是活,由着你去不就得了,也省得现在这么糟心受气。”
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周儒海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仿佛整个人虚脱了一样,他闭上眼睛,以手抚额,从表面上看,像是陷入到了沉思一般。
往常使用完这招之后,周一鸣不管有没有犯错,都会在心理压力的折磨之下,马上向自己表态认错。
但这次使完这个绝招之后,周儒海心里就有些忐忑,毕竟自从周一鸣成亲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绝招了,以至于现在这个绝招,对周一鸣还有多大的效果,他本身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所以在那番话说完之后,他虽然人坐在椅子上,但整个的心思,全都关注着周一鸣,希望他能像之前一样,赶忙一边哭,一边跪在自己面前,诚恳地认错。
事情如果真变成这样的话,那不但自己的面子可以保得住,日后家里的一家之主之位,自己也不用那么快让给儿子了。
周夫人本来心里是向着自己儿子的,但是听完自家老爷那番话之后,她的立场便有些犹豫,甚至在心里觉得,自家老爷为了给儿子治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现在儿子对他这么不敬,真的是太不对了。
她有心走过去数落自己儿子一顿,但转念一想,儿子并不像是自家老爷说的那样不像话和没规矩,或许他刚才将自家老爷赶出书房,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万一事情真是这样,自己走过去无端端地数落他一顿,不是让孩子心里不痛快吗?
在这两个想法的不断纠结之下,周夫人始终没有想好该帮哪一边,于是她只好留在原处,选择谁也不帮。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周儒海期待了半天,但是周一鸣没有半点的表示,他不但没有开口认错,甚至一直站在原地,都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周儒海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周一鸣,不怒自威的说道:“鸣儿,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周一鸣摇摇头,故意装傻充愣。
“那你难道就没有话想对我说吗?”有些黔驴技穷周儒海的说道。
周一鸣还是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如果你叫我来,就是让我来听这些话的,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听完了,现在能走了吗?”
周儒海脸上惊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过去对周一鸣百分之百管用的绝招,此刻居然对他一点效果都没有,这小子听完自己声情并茂的诉苦之后,居然连半点触动都没有,这心理素质强大的程度,简直恐怖。
“行啦,你要说的话我也听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您二位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周一鸣笑嘻嘻的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周儒海气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儿子不但没有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儿,甚至一点儿都不尊重自己。
他噌地一声站起,用手指着周一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小子是想气死我是吗?”
周夫人也觉得儿子这么做有些过分,她马上站起来,一边拉住自家老爷,一边对周一鸣说的:“儿子,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你爹想知道找你的那个人是谁,是关心你,是为你好,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儿?”
周一鸣说自己要走,其实只是为了逗一下自己的老爹,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就这么走掉的话,的确是太过分了,说不定自己老爹一时想不开,会自寻短见。
“哎呀,老爹老娘,你们怎么这么不识逗呢?我说要走,你们还真信呀?我这是逗你们玩儿呢。”周一鸣赶忙露出一个笑脸,解释道,“其实老爹的想法我明白,他老人家不就是想知道,刚才那个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吗?
有这话你直接问不就行了吗?说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呀,我这条小命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心里会不知道吗?用得着天天讲,月月说吗?
再大的恩情,不停地说,也会让人心里起反感的。”
见周一鸣态度有些松动,周夫人心里开心极了,因为她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件事如果他们父子俩双方都不让步的话,是很难收场的。
她赶忙对自家老爷说:“老爷,你看吧,咱儿子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和你逗着玩而已,你如果还生那么大气的话,在咱们儿子面前,难免有失身份。”
其实刚才周儒海站起来质问周一鸣,完全是在虚张声势,他心里也虚的很,他就怕周一鸣完全不顾自己的质问,转身走人,那样的话,他丢脸就丢大了。
如今发觉自己的儿子口气有些松动,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把话接过去:“好,既然你小子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今天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找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只要你把这些给我交代清楚,我马上放你走人。”
周一鸣露出一个坏笑,心想老爹,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往圈套里钻,我可没逼你,到时候你下不了台,可别怪我。
“老爹,你真那么想知道?”周一鸣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对,在我家里发生的事,我有知情权,你和别人一起瞒着我,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周儒海仍然在固执己见,完全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悄悄降临。
周夫人见父子俩好容易能够平静的对话了,生怕他们说话之间,再搓起火来,于是赶忙对周一鸣说道:“儿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实告诉你爹就得了,你爹和我又不是外人,再机密的事情,我们也不会替你泄露出去的。”
周一鸣点点头,笑道:“行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我刚才在院子里给你们讲述昨天晚上的事情时,也对你们提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叫韩平之,是总务府衙门的大总管。
至于刚才那个来的人,就是韩平之府上的大管家,他之所以悄悄来,是因为他这次来的目的,不能被外人知道。”
周一鸣在说话的过程中,声音越来越小,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这些话听起来更像真的。
周儒海此时心里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了,毕竟虽然他的官职不高,但在衙门里混迹的时间足够长了,衙门里的那些条条框框,以及潜规则,他再明白不过。
通常在朝廷里,如果交情很好的两个官员,其中一方突然派家里的下人到另一方家里去执行秘密任务,那这个任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借钱,二是藏钱。
周一鸣和那个韩平之,虽然交情不错,但两个人只见了几面而已,两个人之间的那种信任程度,还达不到互相往对方家里藏钱的地步,那么此时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便是那个人来此,一定是找周一鸣借钱的。
想到这里,周儒海脸上的冷汗又下来了,因为他突然理解了,儿子为什么刚才一直不向自己介绍那个人的来历。
虽然周夫人的智商也不低,但她没有当官的经历,所以自然听不懂儿子那番话的意思,她以为儿子又在戏弄他们老两口,于是有些气愤地说道:“鸣儿,别卖关子了,快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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