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婆子正跟何牙婆喝着小酒吃着茶,大儿媳妇俞氏端了小蔡进来,热情的招呼何牙婆吃,“何大姐,你多吃点!”
“是啊,是啊,你多吃点,我这大儿媳妇做的饭菜可是一绝!”
想到过不了几天就能得到九十五两银子,甄婆子笑眯了浑浊的老眼。
馒头一文钱一个,包子二文钱一个,大米、面粉五文钱一斤,苞米二文钱一斤,番薯这种贱物就更便宜,一文钱两斤还没人要,都拿来喂猪,也就穷苦人家拿填饱肚子,这一两银子可以买很多东西,也够很多人家用上两个月了。
就家里这三间两进的也才十两银子,前街靠大街两间两进铺子的也才二十两,有了这九十五两银子,她先给三个儿子一个人买一个街面铺子,也免得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将来几个孙子娶媳妇也可以挑个好的,余下的钱两个女儿一人十两,剩下的十五两便存起来做私房,以后给几个孙女做嫁妆。
对于怎么花这笔银子,甄婆子心中早已经有了个大概。
何牙婆笑,“婶子客气了!”
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小的几个娃儿还看不出样子,可这大的苏苏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只要好好调教几年,带到京城转手随随便便几百上千两银子到手,这稳赚不赔的生意,她自然乐意做。
俞氏心里一笑,转身去厨房。
厨房边的桌子上,甄老头正跟三个儿子喝酒吃菜,一边小桌上五个男孩四个女孩正努力吃饭菜,满嘴油。
二媳妇平氏正在切菜,见俞氏进来,忙问道,“嫂子,那边吃的咋样了?”
“吃的挺好,这生意成了!”俞氏说完冲平氏挤眉弄眼笑笑,扭头问甄老头,“爹,要不要再炒个菜?”
甄老头喝了酒,红光满面说道,“鱼啊肉的都有了,你就别忙活了,快坐下来一起吃,吃好了让你何大姐赶紧把人带走!几个孩子也还要去学堂,耽搁了时间看我饶得了你们谁!”
免得夜长梦多,生了变故。
对于卖甄苏苏,甄老头是一百个一千个赞同。
俞氏一笑,招呼平氏和正在烧火的三媳妇方氏一起吃饭,相对于俞氏、平氏的八面玲珑,小儿媳妇方氏显得比较沉默寡言,好几次看自家相公甄景胜,见他也沉浸在飞来横财的喜悦里,微微一叹,夹了菜到嘴里,顿觉无味,又去看大伯甄景才,二伯甄景安正与公爹说的口沫横飞,又去看大嫂俞氏、二嫂平氏,见她们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欢喜,方氏只觉得含在嘴里的饭菜竟如鱼刺哽喉难以下咽。
同样是儿子,公爹婆婆却早早把三哥给分家出去,压根不管三哥死活,却还要三哥月月拿银子米粮过来孝顺,如今三哥尸骨未寒,转眼就把三嫂给卖了,这还不算,连五个孩子也不放过,也不知道这心是怎么长的,偏得好生厉害。
而且何牙婆名声本就不好,一般到了她手里的女孩子,那个不是卖到了勾栏院,从此一口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
这些人啊,苏苏如今十岁,早已经懂事,现在或许没办法反抗,可当她长大以后有了依靠又心中记恨,反过来报复可怎么办?
*
苏苏跑出家门,小小的甄能干立即追上。
苏苏家和甄婆子家隔得有些远,苏苏一路跑一路哭一路喊,“阿奶,求求你不要卖掉我!”
引来不少人驻足,一个个面露疑惑、不解。
甄能干在后面追,呜呜呜哭着,“姐姐,我一定去求阿奶,求阿奶不要卖掉你,呜呜!”
有人拉住甄能干,问道,“小五,你哭啥子?”
“阿奶要卖掉大姐姐,还要卖掉二姐、三姐、四姐和小五,呜呜,呜呜……”
街坊邻居闻言,一个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甄大贵死了才多久?一个月不到吧?尸骨未寒,甄大贵媳妇连氏虽然不靠谱跟人跑了,可这做祖母的就要卖掉甄大贵的几个孩子,会不会太无情了些?
卖了这五个孩子得到的银子用着晚上会不会做噩梦,难道就不怕甄大贵半夜三更来找她算账?
而且甄大贵给镇上刘员外家做管事,一个月有一两五钱月银,这次为了救刘员外家大公子死了,这刘员外见甄大贵家孩子多,还给了六十两银子做补偿。
一时间,人们都在怀疑这连氏是卷了银子跟人跑了呢?还是被甄婆子卖掉,顺便贪了这六十两银子。
“走,我跟你去瞧瞧!”
这年头,真关心的人少,去看热闹却是有很多人的。
苏苏边跑边哭边喊,本就惹人侧目,到了甄婆子家门口,苏苏也不进去,跪在门口哇哇大哭,“阿奶,求求你不要卖掉我们,我们会乖,也会自己养活自己!”
身后已经聚了好些人在看热闹。
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真的要卖还是假的啊?”
“谁知道呢?这甄婆子一向偏心,对这甄大贵不管不顾的,如今甄大贵死了,连氏又跟人跑了,甄婆子要卖掉这几个娃儿完全有可能嘛!”
“哎呦,看甄婆子这样子,这连氏到底是跟人跑了,还是被卖了,都难说哦……”
堂屋里,甄婆子正做着美梦,听到外面的喊声,整个人咻地站起身,脸一下子黑了个彻底,何牙婆脸色也不太好看,有种到嘴边鸭子要飞掉的感觉,也不说话,继续喝酒吃菜。
“这小蹄子,看我不撕烂她的嘴!”甄婆子说完快速出了堂屋,见三个儿媳妇都在边上,甄婆子骂道,“看着我做什么,开门把那贱蹄子拖进来,狠狠打一顿,这个不孝孙,有这么编排阿奶的吗?”
俞氏、平氏脸色变了变,没吱声。
方氏松了口气,闹起来就好,闹起来知道的人就多了,那些去亲戚家住几天的借口就显得蹩脚,真闹了起来,还落个不慈的名声,在这天平镇也不用呆了。
甄婆子开了院门,张嘴刚想骂,苏苏忽地起身,跑到甄婆子面前跪下,手抱住了甄婆子的大腿,在甄婆子大腿内侧狠狠掐。
“阿奶,阿奶,求求你不要卖掉我们,呜呜,呜呜……”
甄婆子吃痛,气的怒火高涨,一脚将苏苏踹了出去,苏苏在地上滚了几滚,地上石子尖锐,划破了衣袖,连带着手腕处也划了一条大口子,血快速流了出来。
“贱蹄子,今儿非剥你一层皮……”甄婆子破口大骂,上前一把揪住苏苏的头发,扬手一巴掌就要打下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人狠狠捏住,“咳咳,好一个老虔婆,咳咳,光天化日之下虐待自个孙女,咳咳,实在是太不像话,咳咳……”
抓住甄婆子的少年一身锦缎华衣,浑身上下富贵非凡,就是脸色苍白,一句话说下来,咳个不停,因为咳嗽,脸越发的白。
一时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都在指责不慈,眸中尽是不屑和蔑视。
“好狠心啊,这么多人在呢,就敢上手去打,要是没人,还不得打死打残了!”
“打死打残可卖不到好价钱,我觉得甄婆子可舍不得银子!”
“哎呀,这甄大贵尸骨未寒,要知道他放在手心疼的女儿被糟践,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甄婆子闻言,气的五脏六腑都翻绞起来,恶狠狠的等着苏苏,见苏苏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兮兮,又想到先前要不是苏苏先狠狠掐了她一下子,她也不可能把苏苏踹出去,心里越发恨不得生生撕了苏苏,扭头对抓住她手腕的公子说道,“我教训自家孙女,管你什么事儿?”
叶云卿咳咳几声,才说道,“的确不关我的事儿……”
“甄婆子,他管不得,那本官可管的?”
一声怒喝之后,一个白白胖胖穿着官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师爷,身后十个手握大刀的捕快,那叫一个威风凛凛,狗仗人势。
众人一阵心惊,这王胖子怎么来了?
甄婆子、俞氏、平氏、方氏也是一愣,就连随后来看个究竟的四个大老爷们以及几个孩子也愣住。
苏苏在见到王胖子的时候,便爬起身走到王胖子面前跪下,揪住王胖子官服下摆,可怜兮兮哭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一张清丽无双的小脸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端是惹人怜爱,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瞧着恨不得把所有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不要哭了。
尤其是那满眼的信任,让王胖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会子让他把心肝挖出来哄都愿意。
越瞧苏苏顺眼怜惜,就瞧甄婆子不顺眼,恨不得剥了甄婆子的皮,又见苏苏抓住他官服下摆的右手挽上血流不止,王胖子顿时就怒了,“如此不慈的祖母,本官今儿倒是要瞧瞧,谁借的胆儿,把没了爹娘的孩子全给卖了!”
甄婆子闻言,直喊“大人,老妇冤枉啊!”
“冤枉?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把那人牙子给本官揪出来,本官倒是要瞧瞧,哪个人牙子胆子这么大,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敢做,去,给本官把人抓出来,本官要当面审问!”
“是!”
捕快齐齐应了一声,一下子就窜进了院子,不一会有人出来说道,“大人,没看到人牙子,却见堂屋还摆着两幅碗筷,两个酒杯!”
“大人,在厨房看到了两个桌子,有鱼有肉,吃的可真好!”
甄家一大家子闻言,松了口气,只要没抓到沈牙婆,他们就可以矢口否认,只是,他们松气的太早了。
“大人,先前我们在后门守着,抓住了这个鬼鬼祟祟想要逃走的女人!”
一个女人被推到王胖子面前,不是那沈牙婆是谁。
沈牙婆在天平镇没多少人认识,所以沈牙婆也有恃无恐,喊道,“大人,冤枉啊,民妇是甄家远房亲戚,这次是来探望姑姨母的,大人……”
想要推得一干二净?苏苏冷哼,真是做梦。
苏苏一下子跌坐在地,气愤不已,呜咽一声哭喊道,“大人,她胡说,她是从庆城来的人牙子,大人只要派人去庆城一打听,就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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