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胖子李泰穿上了厚厚的皮裘,活像一只狗熊似的。
昨日下雪前,他再次收到了雉奴从醴泉派人送过来的书信。
上面列了三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工部侍郎侯于锦,工部郎中赵贵,以及光禄寺丞崔威。
“雉奴还。”
端庄贤淑的阎婉看着手持书信的李泰欲言又止。
稍微思索了下,李泰开口道:“雉奴在信上让我盯着这三个人,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查朝堂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牵连其中。”
“那若是有的话,是不是父亲就不用担罪责了?”阎婉期冀的问道。
李泰叹口气,望着看不见外面雪天的窗户,道:“要想岳丈完全摆脱牵连,这件事情就必须彻查到底。但雉奴写信让我从这三个身上顺藤摸瓜,其中的意思。”
阎婉蹙眉,她不懂官场上错综复杂的关系。
但她懂得看李泰的神情来辨别事情的轻重缓急。
“雉奴那边也遇到难题了么?”阎婉问道。
李泰点着头,而后看着阎婉温和的笑了笑。
道:“雉奴让我们顺藤摸瓜,倒也谈不上是遇到难题了,可能是他那边再往上的证据不够。”
说道此处后,李泰微微顿了下,接着道:“其实我也不太相信,一个工部侍郎就敢贪墨为母后修建昭陵的银子,这件事情上,必然还有更大的主谋。”
“会是谁呢?”阎婉咬着嘴唇心忧着。
眼看着距离元日越来越近,若是这件事情一直没办法解决、查清楚。
阎婉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元日到底能不能过安生。
若是元日时,这件事情还是没有眉目,父亲会不会被流放呢?
想到此处的阎婉,没来由的也看着窗户,有些恼怒着:这雪下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真是气死人。
李泰看着焦急忐忑的阎婉,呵呵笑了起来。
随即走到跟前,按住阎婉的肩膀,道:“去看看欣儿,岳丈的事情就交给我跟雉奴还有大哥吧。”
阎婉转身看着李泰欲言又止,最后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李泰随后又走到了桌面前,静静看着李治给他的书信。
醴泉县驿馆,玩雪玩的满头大汗的李明达、李清,还是被李治强令洗了个热水澡。
今日好在有曹青衣在旁,因而姜楠给两人洗澡就要轻松了很多。
往常给两位公主沐浴时,虽然也有其他宫女帮忙。
但还是比不上曹青衣的帮助更多。
毕竟,虽然与曹青衣只见过几次面。
但因为晋王的关系,使得李明达、李清倒是不会像对其他宫女那般,也对曹青衣狐假虎威的凶神恶煞吓唬人家。
火锅被李治早早端上了台面。
自上一次天空飘起小雪花时,李治就开始琢磨这火锅了。
而在今日这大风大雪的日子里,显然并没有什么能像火锅这般,给人一种最为舒畅的满足感了。
阎立德、阎立本、唐善识三人与李治同坐一起,有了上一次吃火锅的体验后,这一次他们对于这火锅可谓是相当期待。
而对于李治而言,即便这个时代物质匮乏。
但在火锅一事儿上,倒是可以配出相当丰富的荤素食物来。
只是没有辣椒这个主料,被李治视为最大的遗憾。
四人围着一桌,此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未能参加火锅宴的谢远怀,此时还在昭陵。
这家伙是下了狠心、卯足了劲,立誓要在李治面前立下大功一件的。
不同于唐善识是驸马都尉的显贵出身。
一介寒门出身的他,既然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依靠贵人的机会。
谢远怀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好的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
阎立德、唐善识遗憾了几句谢远怀若是也在,那就更好了。
五个人一同吃着火锅,还可以商议商议接下来的诸多事宜。
随后时间不久,不知不觉间阎立本倒是把话题转移到了,今日才来驿馆的曹青衣身上。
阎立德也好奇的问起李治,是如何认识这位艳名满长安的花魁的。
李治夹着肥美的羊肉放进嘴里,没理会阎立德的八卦。
唐善识自然是很清楚。
但这件事情有了在家躺了半个月的教训后,他打死都不会解释给阎立德两人听的。
阎立本则是更为好奇曹青衣年纪不过十五,却是有着一手好琴。
而且无论是作画还是下棋,其造诣都是可圈可点。
李治纳闷的看向阎立本。
阎立本立刻解释着:大雪时节曹姑娘来驿馆,教两位公主下棋时,正好有机会切磋了一番。
“谁赢了?”李治好奇问道。
阎立本很洒脱:“我输了。”
李治刚要嘲笑几句阎立本。
阎立德在旁主持公道:“若不是两位公主殿下心向曹姑娘,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您也参与了?”李治惊讶了。
“兄长给我参谋来着。”阎立本脸上难得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唐善识在一旁已经开始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
道:“阎大匠、阎少监,两个人没有下过一个女子?而后怪公主殿下在旁给曹姑娘摇旗呐喊了?”
“公主殿下偷是拿了好多黑子,所以我们二人才输的。”阎立德脸皮要比其弟阎立本厚。
当然,这也是这些时日来,他们几人已经完全熟悉了。
所以如今坐在一起后,彼此之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生分了。
尤其是这些时日里来,几人之间也是越发的默契。
“对了。”
阎立本放下筷子,透过火锅上方的腾腾热气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门口一眼。
端起酒杯又美美的喝了一口后,好奇道:“晋王打算怎么处置这青衣姑娘?”
“什么打算怎么处置?”李治咬着筷子一脸莫名其妙。
“青楼楚馆如今是归礼部还是太常?“阎立德也放下筷子,喝了一杯好奇道。
“礼部。”
唐善识解释道:“太常如今只掌礼乐,内廷如今好像也有权掌一部分。但像外面的青楼楚馆则是归礼部。”
“我倒是跟礼部尚书王珪有些交情,若是晋王有意的话,就由臣出面如何?”
阎立本看着李治问道。
“我用你?”
李治冷冷的白了一眼阎立本。
他是听出来了,阎立德、阎立本两个老不正经的,这是替他物色美人儿呢!
“晋王无意?”阎立德好奇问道。
“你管不着。”李治冷哼道。
阎立德随即叹了口气。
李治冷冷道:“有话直说,别在我面前磨磨叽叽。”
“晋王可能有所不知,这一个妙龄花魁啊,说直白些,花期也不过三五年的时间而已。若是误了花期。”
阎立德摇了摇头,一副也不知道是替李治可惜,还是替曹青衣惋惜的样子。
李治看着阎立德那倒霉德性,直接指了指旁边的宫女,又指了指阎立德面前的碗筷跟酒杯。
“替阎大匠收走,阎大匠吃饱了。”
“别别别。”
阎立德立刻求饶:“臣确实是吃饱了撑的,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还请晋王勿怪罪、勿怪罪。”
看着阎立德一手按着碗筷,一手拿着酒杯的紧张样子。
李治笑了:“你确实是吃饱了撑的。”
“那晋王真不考虑了?”阎立本又来劲了。
李治无语,他现在想让宫女把自己的碗筷收走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阎立德、阎立本说的是事实。
一个花魁的花期确实只有三五年的时间。
而这对于一个花魁而言,可能便是她人生中最为独立自主的几年时间。
每一个青楼楚馆每年都少不了花魁、头牌的出现与存在。
而花魁与头牌的区别,便是花魁年长了后,在没有给青楼楚馆带来最大的利益后,从第一次开始接客的那一日起,就被定义为了所谓的:头牌。
因而从十三四岁到十八九岁,基本上就被定义为了一个花魁的最佳花期。
以曹青衣为例,若是在她十八、十九岁前,还未能入王公贵族、门阀士族的法眼。
无法给安乐馆带来名望上的最大利益,无法成为王公贵族、门阀士族的妻妾,或者是无法被商贾名流花以重金赎身,那么等待她的就是被降级为头牌,
从那一刻起,人尽可夫四个字,就可以烙印在她身上了。
而且她作为安乐馆花魁这几年的所有花销,都将从她第一次接待客人起开始偿还。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也是一个残忍的过程。
身为花魁,她在花期间可以拒绝任何客人,给任何人脸色。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些都是她身为花魁的权利。
而且每日所有的花销都由青楼楚馆来支出。
就像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小姐一样。
妈妈、女儿是青楼楚馆花魁与老鸨之间最为常见的称呼。
因为当一个花魁跟王公贵族、门阀士族,达官显贵两情相悦时。
最后如果有机会,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身份被迎娶过门,青楼楚馆都会陪嫁一份丰厚的嫁妆。
就像是普通人家嫁女时的规格一模一样。
因而,妈妈、女儿的称呼,正是老鸨与花魁关系的最佳诠释。
青楼楚馆图的不是钱,图的是名望、长久,以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阶级身份。
就像后世的美女明星,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但为何还有那么多想嫁入所谓的豪门呢?
而更为可悲的,便是当花魁成为了头牌,而后才遇到了两情相悦的那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要钱没钱、要名没名、要背景更是没有背景的寒门士子、穷酸秀才。
于是赎身、长厢厮守也就成了她们生命中的唯一追求。
凄美断肠的爱情故事,也就围绕着穷酸书生、风尘女子开始在烟花柳巷不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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