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些年 第十二章第一次面对死亡

    早上六点，我们和往常一样起床，整理内务，内务要特别仔细，否则被子没有达到四棱八角，高度宽度摆放位置不达标，是要被扣分的，如果扣了分，会影响改造，我们每个月基本有两三分，加上表现好点能拿三四分，每年平均三十分左右，那时候减刑四十分减刑一年，后来改成八十分一年了，改造分特别重要！

    被子叠好了，我们整整齐齐的等待打饭的犯人把饭桶拿上来，一般早上是馒头，稀饭，咸菜，通常我们会泡点方便面，奶粉，麦片，饼干啥的，吃完饭以后，都要到操场集合点名的，可是当点名到任某某的时候，始终不见回达，狱警喊了好多遍，仍然不见回复！

    狱警立刻大声喊到：蹲下，都蹲下，双手抱头。

    狱警挨个又点了几遍，还是不见人，始终缺一个犯人，在监狱最可怕的就是犯人不见了，狱警立刻组织其他警员寻找，仍未有结果，狱警立刻上报了监狱指挥中心，不一会，狱警武警真枪实弹的冲了过来，集体控制住我们所有人，那种阵势，我们都不敢动一下，有的犯人腿都哆嗦，蹲不住也得蹲着！谁动谁倒霉！

    整个监狱警报嗷嗷的响起来，其他监区，劳改车间都一样，全体集合，挨个点名，查人数！

    最终，武警那边传来消息，在监狱大墙上发现疑似越狱痕迹，通过监控查询，未发现越狱情况，后来终于在劳改车间外边墙角发现了这个人，但是已经死了

    死亡原因是心脏病突发。

    这突如其来的事是因为这个犯人是监区来医院住院的，因为实在受不了劳改队的压力，选择越狱逃跑，结果当天夜里打算从劳改车间房顶越墙，穿越电网出去，结果可能是压力太大，或者吓得，心脏病突发，倒在了绿化带里，一直没有被发现，最终意外死亡

    武警狱警带着我们八名犯人，把他的尸体运回来，放进单独的病房，并且留下四人，分为白天，夜里轮流看守，就连上厕所都是不可能的，我们上厕所都得守着尸体！守着他，哪里还有尿，哪里还吃得下去饭呢？

    狱警在内外，锁上了监区大门，走廊门，监室门，走廊，大门统统有狱警站岗，气氛无比的压抑！

    我和另一个犯人，叫李强，他也是东北的，一米八九，那个大个子叫一个壮实，我偷偷的瞄了瞄窗外，黑压压的警察，狱警，武警，监狱领导，平时见不到的监狱长，政委，两个花简章的都来了，还有两毛一，两毛二的少校，中校，场面那叫一个大

    我回头对着李强说：强哥，老多人了！

    李强凑乎过来一看说：卧槽，监狱长都来了！

    我说：那个车是救护车吗？

    李强说：可不是咋滴！

    我说：还用抢救吗？都死了！

    李强说：估计是拉去解刨吧？

    我说：不火化吗？

    李强说：没那么简单，监狱得调查，起因，死因，解刨，走法律程序，麻烦着呢。

    我说：家属不得闹腾啊？得要赔偿不？

    李强说：赔偿什么呀，监狱每年都有死亡指标，但是不能是被打死的，毒死的，撑死饿死都不行，总之意外死亡，病死的可以，人为的或者跟监狱管理有关那就不行了。

    我说：心脏病死了，监狱没有责任吗？

    李强说：按说有，但是他大半夜跑出去，就算枪毙都属于合法的，恐怕死人没事了，活人受罪！

    我说：什么意思？还没完？

    李强说：哎，严管，最少两个月，以后，恐怕是不好受了

    李强还对那个尸体看了看嘟囔了一句：我真想把你掰断了，连累几千人，你算是真牛逼！

    我说：完了，刚来赶上这事，真倒霉！

    李强说：最倒霉的是他连号！

    他连号就是像影子一样，必须出双入对，我们每个犯人都有连号，到哪里都一样，洗簌，上厕所，哪怕是蹲坑，连号也得在边上看着！没有连号，哪都不能去，否则单人行动被发现，扣分加严管，搞不好还得让大头揍一顿呢

    我说：他连号会怎样？

    李强说：不好说吧，估计两年内不得减刑，严管三个月，半年不得接见家属，其他的还得看他是否知情，搞不好都得加刑。

    我说：加刑？

    李强说：对呀，如果连号知道他越狱知情不报，或者合伙越狱，故意纵容，甚至协助越狱，都得加刑的。

    我说：我滴乖乖，那我们呢？

    李强说：发生在医院，难逃其就，背锅吧，有的瞧了。

    这时，李强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快，快回去站好，他们进来了，进来了

    只听见一楼大铁门晃荡荡，伴随着杂乱的声音响的乱糟糟，很嘈杂，越来越近，奔着楼梯过来了。

    我俩也只能听指挥，躲在一角，领导们进来后，监区领导向监狱长，政委汇报事情的经过和目前的处置，反应措施等，监狱长全程话不多，最后拿过笔在本上签字，那个死囚就被带走了，狱警喊了几个犯人，加我们俩，一共八个，把死的犯人那么一卷，卷好了把他的东西全部带上，七八个人有的抬一个角，有的拎着床单中间，我的开门，开救护车后备箱门，然后是我们悠了一下，123走，似乎呼咚一下，算是送他最后一程，这个可怜的犯人，不到五十，就走到了尽头，估计他如果活着，也得六十多能出去，也是个可怜的人啊

    大概是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年头吧，从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混的风生水起，衣食无忧，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这里了，也越来越理解这些底层人的苦衷和烦恼，我照顾过的，包括出去的，进来的，出去了又回来的，甚至回来十次八次的太多了！

    为什么呢？有些老人出去有儿有女没人管，自己也动不了，生活自理都是问题，吃喝拉撒自己处理不了，无奈只能犯点事进来养老，这里还不花钱，比养老院强多了，有人照顾，不用工作，不用担心吃饭喝水，不用担心看病，不用担心死了有没有人给火化，每天贴身两个人，24小时照顾，尤其是高危老年人，超过65以上就算，24小时看护不得离开，甚至半夜也要起来查看老人睡眠状态会不会，噶了！

    更何况无儿无女了的人了！

    曾经，有一位我的好大哥，口误，我连号，这人判了三年，没多久了刑期分到我们老年队，表现的也好，能文能武，吹拉弹唱都行，还会自己创作，也确实在监狱里加过很多文艺分，我还挺佩服他的，他也交过我不少东西，算我半个师傅了，释放那天走的前一天吧，我们俩还有两个廊上的监督员，四个人在一起喝的茶，吃的饭，鸡鸭鱼肉，罐头粉丝，应有尽有，大家伙凑的，都这样，一起吃饭，你拿点，我拿点，他凑点，途个乐，图个新鲜，因为我们都有点压箱底的新鲜玩意，一般都是老头们给的，他们对我们比亲爹还好，否则拉了尿了你就忍着吧，没人管的！

    那天整整聊了大半夜，依依不舍呀

    结果没多久就回来了，不出一个月吧，他是假释出狱，就是提前释放，但是和减刑出狱不一样，还有两年，一年的假释了，在这一年两年不能有任何违法犯罪行为，哪怕是打个架，都有可能会被抓回来，每个星期都要到社区报到，帮着社区做苦工，义工的你还不能不去！

    那天他回来了，原因是啥呢？这个货在进来的时候有肾结石，尿尿不通，监狱里饮食安全，规范，还能按时吃药，治疗，在外边完全没人管，结果这个好大哥故意犯事，据说是把医院里的一个价值几千万的设备报废了，我暗中佩服这个怨种，真他么带劲！这暴脾气，给力呀，办了多少人不敢干的事，解气解恨呐！

    这回好了，十三年，我们叫他13阿哥，加上两个月假释，13年零2个月！

    原因就是回来看病，况且似乎还有点尿毒症症状，对他来说，本来在监狱都快好了，结果放了，这回好了，安安心心的在监狱治病，养老吧，我们连号有句话那样说的，与其外边无牵无挂，还不如在监狱勇闯天涯，快活潇洒！

    也正是如此的坎坷的经历，让我在这里学会了很多，因为无聊，每天都是看书，法律，金融，养殖，政治，历史可以说涉猎广泛，造就了我以后精彩人生！

    为什么说监狱造就人才呢，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是人才或者是人渣，不论好坏，智商可不低，甚至有的人经历都能写成一本书，包括我的所见所闻，我也在试着写一本书，其实也算成功了，不止一次，写过好几次，半途被没收了，最后的原件也被扣了，带文字的东西不允许带出监狱的，也挺遗憾，所以这个事就搁浅了，在监狱里待过的人，出去以后只要不在违法犯罪也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徘徊，因为他们的生活轨迹和思考能力绝不是正常人，包括我，两个世界的人永远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时光飞逝我即将迎来新生，监狱连号创作过的一首歌，我还记得是这样唱的：

    翱翔，

    我曾经是一只雄鹰在海风中翱翔，

    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失去了方向

    孤独的在海浪中摇荡，折断了翅膀

    是政府给我照亮了前方给了我希望

    我不再受伤也不再迷茫

    展开翅膀再次翱翔，奔向希望的天堂，奔向我可爱的家长，奔向我思念的爹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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