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船体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萧旬站在船头,望着潮起潮落的海面,思考怎么弄死负伤的老船长。
只要船长尚且健在,大副就永远只是船长的副手,那么她就没有办法真正控制这艘船,船上的不安定因素她还是没办法压制住。
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思考过怎么完美杀人,虽然这么看来她的思想很不健康,但是她真的认真思考过,甚至仔细踩点过。
杀人非常简单,只需要用刀一抹脖子,一刀捅进要害,被杀的人就一命呜呼了。难的在于处理尸体和处理现场,处理现场相对容易,只需要找到远离监控范围的地方就行了,那个世界很多侦探离了监控就不会工作了。处理尸体则相当困难,当时萧旬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尸体运进食堂,想办法把尸骨细细切成臊子,混进饭菜里,等到这些饭菜被全校一万多名师生吃进肚子里,这个人就人间蒸发,世间再无手段可以找到这个人。
不过真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
然而做掉船长这件事,最难的地方不是在于处理尸体,而是让尸体被合适的人发现,手段不能太直接,不能使用可以直接查到凶手的做法。目前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对船长动手,一旦船长被谋杀,所有的罪行都会指向大副和拥护大副的船员,拥护船长的船员和拥护大副的船员之间必然剑拔弩张矛盾爆发,搞不好她这个魔女还会被踢出来担罪。
找到合理的替罪羔羊,不让人心就此松散,不让船员之间互相猜疑,这才是最关键的点。
毕竟杀人只是手段,最重要的是目的,她的目的是要成功上岸,逃到大熤。
不过做掉船长这件事倒也不那么着急,船长这么精干老练的人,应该也看出来了瓦西列乌撒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只有同仇敌忾和瓦西列乌撒的军舰拼命,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喝一杯吗,魔女小姐?”一个醉醺醺的船员手里提着一个酒瓶,趴在船边吹海风。
海风很舒服,甲板上的人不少,出来的船员大多都受不了船舱里闷热潮湿的空气,有这样悠闲吹海风的机会,当然都跑出来在甲板上杵着。
夜色已深,船底下还在不断传来钉木板的声音,损管人员分成昼夜两班几乎一刻不停地在给修缮船只,战争女神号每晚一天启航,凶险程度就多一分,之前遇到的那艘军舰并非在商船航道上游荡,干些打家劫舍勾当的瓦西列乌撒官方背书私掠船,而是正规军舰,战争女神号的位置消息说不定已经传达到了瓦西列乌撒海军将领手上,说不定舰队已经开始往这片海域集结,一旦舰队集结完毕,战争女神号就该沉了。
“不了,我等一会还要去照顾船长,突然好不想去,照顾伤患这种事还是好累的。”萧旬背靠在船舷上,仰头遥望星天。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自发报名去照顾伤员的,换我来,我宁愿当伤员,断手断腿也不愿意去照顾人。”船员说。
“还是照顾人要好一点,断手断脚了,以后生活起来会很困难,虽然照顾人很累,要一直听人啰嗦,被人使唤,但是也就照顾这一会,如果是职业医师护士,就把照顾人当工作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旬说出以前干医护时的心得。
“护士是什么?”船员问。
“就是护士啊,专门照顾病人的护理人员,可能瓦西列乌撒没有,但是有些地方有。”萧旬突然想起来,世界上第一位护士南丁格尔生活的时代,差不多已经接近一战了,再怎么说也是蒸汽机已经被发明的时代,按照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来算,可能还要再往后推一百年呢。
“估计只有出生大户人家的子弟才能用得起吧,不然光靠照顾人,哪能吃得饱饭呢。”船员说。
“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船员摇摇头:“有些人觉得自己健康很重要,有些人就巴不得自己更惨一点,好让别人更加同情,跪在他身边昼夜照顾他,我老爹以前是私掠船的船员,说好听点叫私掠船,说难听点就是海盗,在海上劫别的国家商船,要交税给国家的。老爹他在一次劫掠中被砍断了手臂,没伤到腿,现在整天在家瘫着,叫我妹妹服侍,翻个身都要喊人,腿麻了都不会自己动一下,都要叫我妹妹来帮他动。
“现在妹妹都二十好几了,街坊邻居都不待见她,没有小伙子愿意接近她,都怕着她后面那个没瘫痪却像瘫痪了一样的老爹。”船员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是因为老爹是船员,所以才来当的船员吗?”
“当然咯,大熤有句古俗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人生来是贵族,因为他们老爹是贵族,有人生来就只配在海上飘着,因为他老爹就是在海上谋生的,我们就是老鼠呀,除了打洞还能干什么呢?”船员说着,也没有什么感情起伏,因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让人绝望的事情,只是没有来由地,有点难过,淡得像是船上掺水朗姆酒,品不出味道。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即便再过两百年,这种状况也不会改变,你叫什么名字?”萧旬问。
“别记住我,这只会让你这样的大人物变得不幸的,你也是上天选中成为的魔女,我和你没法比,我有点好奇,你会当魔女,也是老妈是魔女吗?或者老爹是魔,额,魔男?”船员打了个酒嗝。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一场长达三年的觉,梦完了一生,醒来就变成魔女了。”萧旬托着腮。
“这种东西是运气吧。就像有些人生来就是国王,他们之所以是国王,因为他们的爹是国王,他们的爹是国王,因为开国的国王曾经是某个公爵侯爵。放眼整个世界,也就东方大熤的开国皇帝是一介农民,也只有他一个,他的成功又是不可能复制的。”
“或许吧。”萧旬不置可否。
“你是魔女,你知道得比我们多,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不看出生,只看能力,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没有特权阶级没有剥削的社会么?”
“可能有吧,我是相信有的,同时我也相信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做成,可能得一千年,可能得一万年,我们就是这涛涛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尘埃,任何道路,其实都需要尘埃去一点一点铺出来的。”
“所以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不一定,光明在积累,黑暗也在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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