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的早晨,微弱的阳光晒人脸庞有些发烫,萧旬来到甲板上,有了那段被关在牢房很多天的经历,现在她很享受昼夜更替,周围的一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的感觉。
待在一成不变的黑暗狭小的空间里,看不到日出日落,不清楚时间的流逝,是真的会把人逼疯的,在那种环境中,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变得暴躁不堪,原本充实的内心会逐渐变得空虚,内心的空虚又会被无穷无尽的焦虑填满。
“这个世界上最摧毁人的感情,就是焦虑呀。”萧旬曾经经常听见某个玩弄人心的大师如此感叹。
甲板上,船员们正在按照德雷克船长的布置紧张地备战中,一些之前船舱被打漏时受了潮的枪支被拆解下来整齐地铺陈开来晾晒,几个船员坐在一起借着阳光擦拭枪管,擦得衣服上满是油污。
成捆的枪支被吊上船帆后面隐藏起来,以便甲板上的船员可以迅速启用。两名船员用把绳索绑在腰上,从甲板尾部吊下,用刀使劲锉掉原本“战争女神号”的船名,又用油漆歪歪扭扭地写下新的船名。
新船名叫“贝壳号”,大概是某个文化程度尚浅的人随手起的,十分普通寻常,也难怪船长会认可这个船名,在现在这种情况,战争女神号能多伪装一点是一点。只不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一艘籍籍无名的捕鱼船,只是这艘船无疑是战舰的形制,也有只有战舰才有的船舷盖板,还名字这种事估计骗不了瓦西列乌撒的海军多少。
所有船员也都换上了最破烂邋遢的衣服,从望远镜里远远观察他们,大概不会把他们和大审判官西塞罗最后的逃生手段联系起来。
一只海鸥一直在贝壳号的上空盘旋,有时停在桅杆上,有时又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再度腾飞的时候,嘴里已经叼上了一条没有长脚也没有长手的,基因没有突变的海鱼。就是之前被丢进监牢的那只海鸥,看起来根本不是十四州的使魔,那么只能是欧阳夏晴的使魔。
这两天萧旬在用餐的时候曾经见过几面欧阳夏晴,欧阳夏晴都躲得远远的,低着头,不知道是刻意躲着她,还是被人要求了不能接近她。
萧旬眺望远方,除了零零散散飘在天空的浮云,水天相接的海平面,海上什么也没有,初看使人心旷神怡,看久了,会让人恐惧这种一眼看不到头的庞大无垠感。
“魔女大人,船长大人叫你过去商讨一下作战计划。”十四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萧旬的身后。
“船长大人?你开始跟着德雷克混了是吧?你就留在船上吧,到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上岸,我不带你了你信不信。”萧旬转身扬起拳头。
“船长小人,船长小人好了吧。”十四州连忙摆摆手,畏畏缩缩地退后两步。
“船长大人就船长大人吧,毕竟现在他最大,我也甘于屈居他下,以后就叫我魔女小姐好了,不要再叫我魔女大人了。”萧旬瞥眼看了眼旁边正在卖力擦枪的船员。
船员虽然没有抬起头,没有任何反应,手上的活也没有停,但是有些话,难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说吧,什么事?”萧旬问。
“船长在船长室等你,说要和你商讨一下作战计划。”十四州说。
“我现在可是全船的罪人,把我请进船长室,商讨决定全员生死的作战计划,这种事情,恐怕不合适吧。”萧旬故作慵懒地靠在船舷上坐下。
“这种时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不是答应过要借他一点力量么?要我说,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能力,从圣塞内里格盖瑞的大火,到君士坦丁堡的政变,虽然君士坦丁堡的政变我们是失败的一方,但是你的能力很强,生死存亡之际为了自己的利益保存实力,可是战场大忌。”
“我们借一步说话。”萧旬拉着十四州走到没人的船头,“我说过会借他一点力量,但是不是参加会议,这个会议我不能去,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现在这些船员全都认为是我把灾祸霉运带给了他们,他们巴不得把我沉了,有些是有意,有些是无意,但是人言可畏呀。我要是被船员看到了被请进船长室,船员们会怎么想,我今晚睡着睡着说不定就睡进海底了。”
“这种时候”十四州说。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以大橘为重,舍小家顾大家吗。”萧旬打断十四州的话:“我知道的,这就是在内斗,我见过很多大战前夕还在内斗最后导致战败的例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实。力我是会出的,会议我是不会去的,不然必须要有一个人为我背书,哪怕就是说,请现在的大副——曾经的三副担保我在下次战斗中会带大家取得胜利,不然就把我沉海了,都比直接来请我过去好。”
“何必做得那么麻烦?”
“这就是权力运作中很重要的一些规则,有些集团的利益是不能得罪需要满足的,有些集团的利益是会在重压之下让步的,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去满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现在对我来说不能得罪的是船员集体,因为这些人别看平时赌博的时候大家都其乐融融,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真把我沉了,比起魔女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力量,他们可能更相信大海女神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力量。
“反而是船长大副们的集体是可以得罪的,所有船员都能视死如归,上了战场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但船长大副们不能,应该说大部分不能,现在他们应该是最渴望或者踏上陆地的那一批人,他们不会视死如归,他们不相信大海女神会对他们有所馈赠,他们更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魔女,在对我的事情上,他们会让步的。”萧旬说。
十四州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仓鼠,对着仓鼠说:“船长大人,您听见了?”
设置在船尾的船长室里,船长从铺在桌面的海图上挪开视线,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现在船上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这间房间里,除了那个不听话的魔女。
“大副,二副,你们也听见了,我们得给船员们一个说法,你们,去把魔女绑进来吧,绳索用粗点的。”船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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