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施愫愫给施彦铭配的止疼消肿贴是第三天开始发力的。
怎么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头两天什么效果也没有,施彦铭想着咋也用几天再说不行,所以施愫愫问他有没有疗效时,他都说去病如抽丝,先不能急。
等第三天晚上要换药了,施愫愫把药包拿给他说再不行第二天就换方子时,施彦铭其实是想说算了的。
可看着每天虽不问,却一直总打量他腿的施长青,他又把话憋回去了。
想想药贴虽不好使,但腿疼也没加重,为了父亲和妹妹安心,就多贴一阵子又何妨。
回房重新裹了纱布药贴后,他喊小邵征回屋,这几天他都会逗着小邵征说话,舅甥俩玩玩闹闹中注意力就转移了,能少想着点儿疼,还好熬一些。
最怕的是小邵征睡了后,那刀刮针刺一样的痛无休无尽,让他整晚都不得安睡,常常是少睡一会儿就被疼醒了。
等天亮了又还好一些,起码是可以忍耐的疼,所以他现在其实特别怕夜里。
可当天却很不一样,小邵征回屋时,他还是和往日一样疼痛一点点加剧着,后面他忍着疼教小邵征下军棋,没想到小邵征灵光的,现学现卖竟下得很不错,他也来了兴致,舅甥俩忘我的杀了好几盘。
等发觉到点赶紧让邵征睡了,他才猛然惊觉腿上咋不是以往的那种疼了。
虽也还疼,却是白天那种嘶嘶拉拉可以忍受的。
从受伤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就是住院那会儿打着止疼针,晚上时也比现在这会要疼。
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怕只是一时的,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维持在那个状态,仔细感受着,腿上似乎也没那么胀了。
施彦铭有终于活过来的感觉,差点要喜极而泣了,要不是家里人都睡了,他都想过去抱着妹妹抡个几圈。
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早上,黑眼圈没了,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施彦铭再不是之前一脸病态强颜欢笑的模样。
变化太明显了,同样早起的施常青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变化。
没等他问,施彦铭红着眼眶主动跟他说:“爸,我昨晚没那么疼了,难得睡了个整觉,都没起夜。愫愫的药真好使。”
施常青又怎会不知他天天疼得睡不好呢,一把扳着他肩膀,“真好使了?只要少疼些就好,后面也不急,慢慢来咱家愫愫真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说到后来有些语不成声。
“是吧,我也觉着我很好。”后面施愫愫笑微微地自夸着。
父子俩一起笑指着她,又都借着低头悄悄抹了下眼角。
“等会儿我得跟你们妈也念叨下,知道你们都好着,她肯定高兴着。”跟阮静秋,施常青从来报喜不报忧,家里好久没什么喜事了,他正怕妻子躺着会不安呢,现在好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早饭,小邵征趁机提议说:“小姨,咱们什么时候还去逮兔子呀。”
那顿土豆烧兔肉,让他念念不忘。
“你舅舅腿疼,不能总去林子里冻着,家里药材没了咱再去。
后面等天暖和了咱们还可以捞鱼,慢慢可吃的就多了。”
施愫愫也馋着,可这几天施彦铭做饭刷碗全包,施愫愫就不好意思多折腾了。
施彦铭笑道:“哪还用等那么久,今天咱们给大姐把那只兔子送过去,往新平林场一路都是林子,咱们顺便再逮兔子,咋样?”
吃了饭,这会儿他觉着腿上的疼比以往的白天又减轻了不少,竟是白天黑夜照比以前的疼都平均地降了一大截。
整个人都轻快起来,重新燃起了生活热情,一听说逮兔子,他立时就响应起来。
“哥,兔子什么时候不能逮,你腿上刚好点,还是巩固几天吧,少跟邵征一样嘚瑟。”
止疼药包见效了,施彦明现在就是她的小白鼠,施愫愫还想晚上加大点剂量,再观察后效的,可不想施彦铭乱跑腿又更疼了,她怕影响她的数据准确。
她现在施常青眼里就是大夫,一听可不就是,他马上跟小邵征商量,“小征再等两天,等这个月领了肉票,让舅舅给你包大肉饺子啊!”
邵征多会来事,立即甜笑着:“不用姥爷,我上次听大姨说这几个月的票都得还账的,我也不是自己馋要逮兔子,我是想着舅舅小姨身体都不好,想让他们多吃点好的补补。”
听听,小破孩儿要成精了,这会来事儿的,一般的大人都赶不上。
再看施常青看小破孩儿的眼神那个慈爱哟,“好孩子,账可以慢慢还,你们的嘴也不能亏着,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
“往后舅舅的腿就不用额外花钱了,再好点我就去上班,家里的账马上就还上了,少不了我外甥的好日子。”
施彦铭也一脸爱怜地看着小邵征哄着。
小破孩儿真是好一波收买人心呐,施愫愫觉着自己小时候都没他这个层次。
可谁能想到,这样在家里乖软会来事儿的小孩儿,在外面竟是个横行霸道的脾气呢。
从那天逮了兔子回来,第二天早上那几个小孩儿果然依约来叫他出去玩儿。
林场里没有外来户,只要不往深山里跑,再安全不过的。
林场的小孩儿从小就被大人耳提面命,又给划了玩耍的范围,是从不会往山里多走的,就连他们那天逮兔子的林子,小孩们也都不敢越界过去。
现在自家吃饱饭就不错了,也没谁想不开拐孩子,所以小邵征出去疯跑,根本不用担心。
他又是最饿不得的,到点就回来吃饭,时间掐得贼准,就这么疏忽了。
等路口把头的董家嫂子带着哭咧咧的大儿子董建国找上门来时,给施愫愫和施彦铭都整懵了。
开始两人还想着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是孩子间打闹没个轻重了。
若自家孩子错了,就好好跟人道个歉,可自家外甥没错也不能委屈了。
结果全不是那回事,小邵征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原来从小邵征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后,就拉帮结派立山头,谁不服就揍你没商量。
而他也不知拿学来了,特别会打架,比他大的高的都不是他对手。
有被他揍的也想回家找哥哥姐姐来找场子的,他还特别会,鼓动着一帮小伙伴说熊包怂货才知道回家搬救兵,这样的人是逃兵是叛徒,谁和他们玩儿谁一辈子要被人耻笑。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谁还敢啊,小朋友们只好接着忍气吞声团结在他周围。
若只这样还没啥,林场里人养孩子都糙,磕了碰了都不带问的,挨几下揍也只会说“有本事就打回来”,并不会找上门来。
所以董家都知道董建国没少被邵征欺负,也没大当回事。
今天这事儿是因为董建国生日,这年头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董嫂子早上就给孩子单独煮了个鸡蛋。
现在的小孩儿都是缺嘴的,煮鸡蛋都是很值得在小伙伴们中炫耀的,所以董建国在家没舍得吃,而是拿出来给一起玩儿的小伙伴们展示了一番。
这不就让新把头大哥看他不顺眼了么,也不说让他把鸡蛋交出来,只说让他把鸡蛋壳剥了给大伙闻闻味儿就行了。
董建国也是个憨的,还真把鸡蛋剥壳交了上来,于是把头大哥带头往鸡蛋上吐了口唾沫,小弟们当然要紧跟大哥的脚步,一个跟着一个地都往鸡蛋上奉献了口水。
等鸡蛋回到董建国手中,看着滴哒湿黏黏的鸡蛋,他再也承受不住,哇地大哭着回家了。
好好的生日悲剧收场,你说孩子多委屈。
施彦铭听董大嫂说完,半天都反应不能,他实在不能把董大嫂口中恶劣的小邵征和家里善体人意的外甥联系到一起。
施愫愫却有种果然如此,一直等的靴子落地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到小破孩,她就觉着这孩子心眼跟筛子一样多,而且能从燕城一路瞄准陌生人跟着的孩子,绝对是有眼光有魄力还有胆气的。
给人鸡蛋上吐口水,真是又恶心又坏心眼儿,这要姑息了,往后很可能就是恶势力的苗子。
穿的这本书里就有写八三年严打,很多混混流氓都判了重刑的。
这还了得,必须用重刑给他扳回来。
不过教孩子得关起门来,押着邵征跟人郑重道了歉,又拿了三个鸡蛋陪了好话,给董家母子俩好生送走了。
等送完人回了屋,施愫愫上手一把薅住小邵征衣领,“好你个小破孩儿,这么没品的事你也干得出来,今天不教会你做人,我都不配你叫黑心愫愫。”
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霹雳连环掌。
下手之狠之重,给施彦铭吓了一大跳,忙上来要拦,被施愫愫躲开,美眸里杀气腾腾,“我这是在给他上家法,施彦铭你起开。”
从没见妹妹这么火大过,而且施家什么时候有的家法?施彦铭定在那里还真不敢动了。
施愫愫又连拍了几下狠的,直到手开始疼了,她才甩着手腕放开了小破孩儿。
小邵征也是硬气,忍着泪,死犟着一声疼都没喊。
施彦铭拉过他想看伤没伤到,施愫愫还是没让,指着墙,“去面壁思过。”
小邵征从施彦铭怀里挣开,一瘸一拐的,还真对墙站着去了。
瞅瞅大的,再看看小的,施彦铭觉着他还是老实做饭去吧。
“要站到什么时候?”小邵征还是问了,却不再喊小姨。
“我觉着你的检讨够深刻时。”施愫愫给划了道。
半个小时后,小破孩儿忽然想开了一样,中气十足地:“我想检讨!”
等了一会儿,才等来开恩:“说吧,我听着呢。”
“我错了,不该因为眼气别人吃鸡蛋就打击报复”
小破孩儿吧啦吧啦说的还挺全乎,可也只是这样了,他打心里不认为自己有错,现在认错不过是他权衡之下觉着这样对他最有利。
还一副要和施愫愫划清界限的样子,这是记仇了?
施愫愫眼神渐凉,白眼狼小破孩儿她还懒得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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