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象在即将抵达高府之时,反倒是停驻了脚步。
他平复了许久的心情,随后将官刀收回刀鞘内,转身拐去了另一条巷子。
而那条巷子通往的方向是教坊司!
夜色渐暗,高府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
高麒麟坐在堂中,面前是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
这一桌酒席,是他早早就吩咐府上备好,就等着赵观象登门拜访。
一开始的时候,他脑海中还想着赵观象一会求饶的模样,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将这几日苦思冥想想出来的讥讽话语痛痛快快得说个够。
光是想想赵观象屈辱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只觉得浑身痛快,这几日心中郁结都全好了。
可这一等,就是从下午等到了傍晚,又从傍晚,等到了现在。
现在外面天都黑了,桌上的佳肴也是热过又热,他还是没等到赵观象来府上。
高麟祥脸都黑了,只觉得怒火中烧,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怎么回事?!四喜,四喜!”
那被唤作“四喜”的人,正是前些日子陪他去巡天监的中年男人,也是这高府管家,高四喜。
高四喜就站在他身后,听到他发怒,连忙近前:“二爷”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送请帖去巡天监么?你难不成没送?”
“这小的真送了啊。”
高麟祥怒道:“那为何人没来?”
高四喜面露悻悻,好半晌才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那雏虎校尉没认出那发巾来?”
“啊?”
“二爷您想啊,若是有人寄了大爷的夫人戴过的发饰给您,您能认得出来么?”
这一句提醒,瞬间点醒梦中人。
高麟祥张了张嘴,半晌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能说和自家大哥不亲近么?
那天底下怕是没有再亲近的兄弟了。
可他鬼知道大嫂戴过什么首饰,平日里不是逢年过节,他也不会见到自家大嫂不是?
别说是大嫂,就是天天与他同床共枕的枕边妾室,拿一件她用过的东西来,他也认不出啊。
他又不是属狗的,能闻得出来不成?
而在这时,高四喜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而且我也未必觉得那雏虎校尉会在意那女人的死活,又不是他媳妇”
他说得虽是小声,但是高麟祥听得清清楚楚。
高麟祥瞪了他一眼,他难道不想绑赵观象的媳妇么?
但能绑人家媳妇的前提是人家有媳妇才行。
赵观象孤家寡人,别说媳妇,家里连条狗都不曾养过。
怎么着?现给他介绍一个?
自己是不是贱呐?
他唯一能够查到的,也就是赵观象和他麾下两名仆将关系莫逆,而那旅帅张居正的媳妇姜柳儿回家省亲,又恰好走得是城东外的那条官道,刚好是他势力所经营的范围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高麟祥便派人将那姜柳儿绑了,不曾想那姜柳儿还是个武道好手,折损了不少人手,最终还是出动了阿平才抓到。
本以为一张好牌捏在了手中,自己有了能和那雏虎校尉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资格。
可现在问题来了人家要是压根没认出来他派人寄去的“信物”,那该怎么办?
高四喜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把人放了?”
高麟祥险些没一脚踢死这蠢货。
放了?
为了抓那姜柳儿,他麾下足足四五名好手死在了那婆娘的掌下,怎么可能轻易放了?
那他不是成冤大头了么?
“蠢货!”高麟祥骂了一句,恶声道,“明日把请帖寄给那张居正,他还认不得他婆娘的东西么?赵观象请不来,还请不来他么?”
也就在这时,门房匆匆赶来堂内。
“二爷,外头有个醉汉叫门,凶得狠哩!”
高四喜张嘴就骂道:“敢来咱们高家叫门?喝多了马尿,不知道几斤几两了,这点小事要劳烦二爷么?去把人赶走!”
门房正要老实应下,高麟祥突然想到什么,伸手制止:“慢着。”
他问门房:“那醉汉什么来头?”
“不知道哩,他没说”
“把人赶走。”
“不过他穿着官袍,瞅着像是巡天监的人。”
“”
高麟祥起身踹了门房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蠢货,下次挑重点的说!快去把人给我请进来!”
当赵观象被请进高府大院之时。
一进堂内,一股酒气混杂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赵观象满面春光,衣裳也不整齐,进屋见到高麟祥,呵笑一声也不见礼,大咧咧得坐了下来。
他坐在高麟祥的对面,拿起桌上酒壶,打开盖闻了一下,皱眉道:“我今日酒是喝够了,来壶茶。”
高麟祥愣愣得看着他,原本脑海中排演了无数次今日见到赵观象后要怎么说,可到这会却是忘了词。
这和他预料中的不一样啊!
见堂中众人愣在那儿没反应,赵观象用力一拍桌子,不满道:“不是你们叫我来的么?这就是高二爷的待客之道?”
高麟祥这才回过神来,朝管家挥挥手:“去泡壶热茶来。”
等热茶送来,赵观象自顾自倒着茶水。
高麟祥捋了捋心中思绪,开口问道:“雏虎大人,这是从哪儿来?”
赵观象喝过一口热茶,把茶杯“啪”得拍在桌上,不耐道:“问那么多干嘛?想找人弹劾我?直接说,找本官何事?”
见他这警惕的模样,高麟祥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十有八九还真是刚喝完花酒过来。
高麟祥也不再装了,开门见山道:“今日请雏虎大人来,只为一件事”
“说。”
“皇田一案,还请雏虎大人高抬贵手。”
赵观象却是笑了,只觉得听了个笑话般,只回了三个字:
“凭什么?”
高麟祥面容肃穆,朝身后管家挥了挥手。
高四喜顿时会意,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递给赵观象。
赵观象接过折子,展开一看,随意瞥了一眼上头内容。
高麟祥说道:“雏虎大人一年年俸多少?虽然巡天监比之其他部堂衙门给的俸禄要丰厚得多,可据我所知,正六品的校尉一年所有俸禄折成银钱,最多不超过三百两,更别提雏虎大人还被降了品,只能领七品俸。”
“当然,这明面上的俸禄自然是做不得数,可雏虎大人两袖清风,应该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营收吧?”
他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若你肯答应我说的事情,我可以作主,一次付清你两万两银子,够你挣七八十年的!”
“雏虎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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