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前前后后活了这么几辈子,从没有被人一边讲故事一边喂药的经历。
实话讲。
药蛮苦的。
啊不是——挺受用的。
声音好听的温柔体贴帅哥耐心十足地将各地逸闻娓娓道来,无微不至地将每一处都照看得当,喝完药连擦嘴都不用自己动手。
就是这开窍得是不是也太流畅了点。
还以为会看到他窘迫踌躇的样子,几率掉落“害羞未婚夫”的绝美cg,供她闲暇时回味欣赏。
真情告白的杀伤力这么大吗?
那她天天对着萧玄舟撒一句“我爱你”会不会有好感加成?
尹萝是个说做就做的实干派。
“萧玄舟。”
萧玄舟正在收拾药碗,他应该有点轻微洁癖,不但注意着自己的手指,连药碗边缘的痕迹都用帕子抹去了。
听见呼唤,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嗯?”
尹萝撑着两颊,目光灼灼地认真道:“喜欢你。”
“”
萧玄舟并未躲闪,却也没有立即回应,只将一枚裹着油纸的蜜饯送到尹萝面前:“苦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还忍着?”
尹萝条件反射地将蜜饯叼走了。
这药经过郑医师苦心改良,收获了微乎其微的效果,苦得从一而终,非常有傲骨。
蜜饯在嘴里咬破,溢出酸中带甜的滋味。
尹萝没等到萧玄舟的回答,想追问,发觉气氛已经完全接不回去了。
他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尹萝狐疑地盯了几秒,看不出任何破绽。
谢惊尘就在此时不期而至。
尹萝惋惜地看了看剩下的那碗药,是没可发挥的余地了。
萧玄舟没有第一时间应答,在等尹萝的反应。
“谢公子请进。”
尹萝边说着,边将最后那碗药自觉端过来。
勺子碰撞,往下滑落。
萧玄舟循着门扉开启看去,随手将勺子拿起来了,另一手接过药碗,稳稳地放在了她跟前,勺子放回碗中,全程没有发出半点碰撞声。
哇——
尹萝难以描述这种感受,索性低头喝药。
谢惊尘进来,便看见尹萝脑袋半垂着凑在碗边,萧玄舟坐在她身侧,正用指尖将她一缕头发挽到耳后。
尹萝不好意思地抿唇,朝萧玄舟腼腆一笑。
“”
谢惊尘踏进屋内。
“谢公子。”
尹萝立马收起表情,无缝切换社交模式,“不知谢郗出了什么变故?”
她仍然在笑。
但却与方才全然不同。
谢惊尘面不改色地见了礼,冰雪不化的气质一如既往,凛然不可相近,开门见山地直接道:“谢郗体内的魂魄已换了人,是那名叫李渠的护卫。”
尹萝:“?!”
嘴里的药都差点呛出来。
正因为谢惊尘描述得太过直白,配上他那波澜不惊的姿态,反差带来的冲击震撼让人有种怀疑自己刚才所听是否真实的恍惚感。
尹萝凭借多年阅读看剧经验,最初猜测的和这八九不离十,但这个修真游戏的设定里没有“夺舍”这类存在,后面观察谢郗本人还挺符合谢家整体给人的感觉,加上其他等等因素,就换了想法。
谁知道还真是这么荒谬的结果。
谢惊尘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清楚。
谢郗强行将宁芷墨带走当夜,李渠跟了上去,为免暴露,情急之下谢郗打晕了李渠一并带走。
到了荆昆地界,宁芷墨求谢郗把李渠放走。
正好附近的镇子遇上鬼患,谢郗分身乏术,李渠趁乱而逃,误打误撞找到了苏绛霄留存的物品。除了苍青剑的残片,还有一本功法和移魂之术。
李渠靠着这本功法,偷袭了谢郗,再用移魂之术彻底取代。
强行缔结血誓是谢郗本人所作,那卷鹿皮是他从一只百年树妖那里所得。正因如此,李渠无法直接杀了谢郗,那样宁芷墨也会死。
“此人怕移魂之术叫人发觉,毁了原卷。我已让他复写出来。”
谢惊尘将一卷薄如蝉翼的纸张放在桌上。
尹萝仔细打量了稍许,发现这压根不是什么纸,而是幻纱绸,水火不侵的珍品。
谢惊尘居然用这个东西当纸。
世家公子,一个比一个会烧钱啊。
要是按照这个烧钱的法子,尹萝房间里成日耗费的赤炎丹也不算什么了。
出于对金钱的尊敬,以及自知和谢惊尘保持距离,尹萝的发问显得谨慎而客气:“我能看看吗?”
谢惊尘讲述的过程中,许是出于避嫌,视线一直不曾往尹萝所在有寸许的偏移。此刻方不带情绪地看了她一眼:“请便。”
尹萝举止得体:“多谢。”
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冰山人了。
多看几眼都不用想念空调,立地感受冬日清爽。
昨晚谢惊尘什么都不说,大概不是出于任何其他因素,只是嫌麻烦,懒得多管闲事。
尹萝展开幻纱绸,往萧玄舟那边挪了挪。
萧玄舟唇角弯了弯,配合地按住边角。
两人不可避免凑得极近。
谢惊尘目光掠向窗外,无甚风景,最终定点在奇奇怪怪放在茶杯里的青露树枝。
这么养着,像是一时心血来潮。
世人以青露树为隐忍后发、百折不挠的高洁象征,赞其坚韧不拔,多用鼓舞低潮之人。
谢惊尘却认为,更该是后患无穷。
枯而不死,表面风平浪静,在无人可知的昏暗地底积蓄力量,只待一朝猛然爆发。
这才是最难控的危险。
尹萝认真看了一遍,感觉从头至尾写得还挺像模像样。
萧玄舟道:“似乎并无破绽。”
“不可尽信。”
谢惊尘并不委婉,哪怕这人是由他自己审问,“李渠说宁芷墨不知内情。人我已经制住了,待我的侍从抵达,会将他一人一同送回谢家。”
另外一人自然指的是宁芷墨。
明面上,宁芷墨是找尹萝求助的,现在被以客礼相待。就像萧玄舟在细微之处都会先等尹萝的反应一样,算是以尹萝作为“主家”。
谢惊尘瞧着不食人间烟火,处理起事情来却是意外的强硬果决、雷厉风行。
尹萝对他带走宁芷墨没什么意见,就算没出这个“反转”,宁芷墨终究是宁家的人,事情的根儿出在两家的婚约,人总不能一直跟着她。
她比较好奇那本功法。
能让李渠偷袭谢郗得手,说明是能短时间提升实力的法子吧?估计会有些代价,但这结果就足够诱人了。
尹萝默认了谢惊尘的做法,心思又飘到别处,没顾及这陈述的话语也需要应答,便没有搭腔。
萧玄舟等了几息,才道:
“谢公子安排妥帖,依此便是。想来谢公子连夜审问辛苦,还未用过早饭,不妨多留片刻。”
这番话滴水不漏,是萧玄舟最为娴熟的圆融手段。可这也掩盖不了他是在代尹萝开口的事实。
世家之间看重礼仪,什么身份关系才能替另一人作答?
谢惊尘身上那份疏离冷意更重,道:“不必,我欲前往荆昆,一探究竟。”
萧玄舟正是在等这句话。
各地世家对寻找苏绛霄遗留宝物遮遮掩掩,谢家亦在其列。然而在谢惊尘抵达前,“谢郗”就已经先交出了苍青剑的残片,约莫是想着转移众人视线、好趁乱蒙混。不论因由为何,尹萧谢三家都知晓了。
谢惊尘自持傲骨,算是谢家异类,依他的性子肯来分享消息,就无谓继续遮掩。
“谢公子所思,与在下不谋而合。”
萧玄舟说到此处,不明缘由地顿了顿,看向尹萝。
尹萝:“?”
她歪了下脑袋。
萧玄舟笑意浅浅散开,似是无奈,隐含忧虑地道:“只是在界内护送你,护卫们也能让你伤了手,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尹萝眼睛一亮,顺坡下驴:“那不如我和你们同去荆昆,也免得你担忧我孤身在定阳。”
苏绛霄生前收集了那么多东西,又为什么会四散各地?是特意给后人做了个大型寻宝游戏吗?
这种明显可能是游戏新玩法的东西,一定也会带来某个亟待发现的隐藏。
她自己去荆昆、留在定阳的安全都不大好说,跟着萧玄舟和谢惊尘一同上路,就比较有保障了——就算谁都有刀人嫌疑,两人存在的情况下就可以互相制约。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安排了。
萧玄舟思索一阵,仿佛当真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面露难色:“这”
尹萝转向谢惊尘,正色道:“此事终究我也牵扯其中,想知晓内情,万望谢公子允准随行。”
谢惊尘垂着眼,看不出喜怒:
“是走是留全看尹一小姐自身意愿,不必我允准。”
尹萝社交微笑不变:“谢公子甚明事理。”
“告辞。”
谢惊尘不欲多谈,更没有应付的闲心,似乎早就待不下去了,走的速度半点不比来时慢。
厌烦成这样还端着君子礼仪,要是坦率地说一声,她就想别的办法分道扬镳,当还人情了。
尹萝对谢惊尘的好恶并不关心,在所有做出决策的理由中,被她挤到最角落的一条,小心翼翼地冒出了一点痕迹:
荆昆靠着南边。
计如微在东洲和南洲交界受了伤,沈归鹤前去相助。
不知道会不会遇见?
尹萝绷着表情,装作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袖口花纹。
沈归鹤的衣服上也总是绣着白鹤样式。
千鹤宗那么多弟子,只有他穿的才最好看。
萧玄舟看她半低着脑袋,抚着袖口出神,他指节不经意地触碰到杯身,带出一点引人注意的声响,嗓音也似这渐冷的蜜水,温润却隐约淡凉:“前去荆昆,或将轻装简行。那位姬公子既受了伤,终归是萍水相逢,不便一同上路,须得提前安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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