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让卫勤天留在家里,让阿郎去卖命。可真是会打算盘!”
余氏看着魏昭。
“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你当年走才多大啊?”
“好在你回来了,日后养好了身子,和你媳妇好好过,再给你爹娘添个孙子。”
慧娘有过片刻的恍惚,眼里有稀碎的泪淌过。
“对啊。”
她喃喃:“好在阿郎没事。”
魏昭半垂着眼,未语。
虞听晚更是难得沉默。
她和魏昭都知道。
卫慎去军营没撑过两年,就彻底葬送在了边境。
他年纪小,训练却最是拼命。闭上眼的前一刻,也许还在不甘。
爹娘和妹妹,都在等他平安回去。
可卫慎再也回不来了。
————
魏昭精神不济,暮食用的不多。虞听晚便推着他回了屋。
夜色卷席,屋内点灯,驱走黑暗。
炭火燃着。
身子也暖了下来。
虞听晚脱去厚重的棉衣:“卫家大房那边,会如何判?”
魏昭又累又困:“这种现象怕不少见。衙门绝不会独独只给卫家开了这道口子。本是最严谨的事,却转头成了儿戏,这得上报朝廷。”
大晋征兵,得由捕快各地前往,了解情况并将满足条件的男子列入名单。
名单统一上交衙门,时间一到,名单上的人选在衙门集合,再由衙门一层一层往上送。
入了集中训练营后,通过训练的才有资格被各路军营挑走。
里头的水太深了。
魏昭:“据我所知层层交接,检查身份的步骤必不可缺。”
可卫慎还是去了训练营。
卫家没钱没权,还能全给买通了?
可见过手的官员皆渎职!
“但凡涉及此事的官员捕快,诛九族也不为过。”
魏昭:“至于百姓”
“家里的人头出了,最多是冒名顶替之罪。”
他掩下讽刺:“要是涉及顶替的百姓过少上头定会严惩,以儆效尤。可人要是多了,龙椅上的那位怕是又得做做仁德的嘴脸。”
“不过有贺诩然在,也轻饶不得。”
魏昭:“卫家那些人今儿是走着进牢房的,回头却得半残不死躺着出来。”
虞听晚心里有了数。
见魏昭说了那么多话,才解了两个扣子。她看不下去。
姑娘走近,弯下腰子。
指尖相触。
姑娘的手是温热的,他的却是冰凉。
魏昭指尖一顿,松开。
任由虞听晚动作。
虞听晚动作很熟练,别说红脸,眼都没眨一下。
脱棉衣罢了。
便是去解魏昭的里裤,把人看光了,虞听晚觉着,她都能心如止水。
只是很可惜,男人不让她碰。
小气死了。
虞听晚为此表示过。
——夫君若是怕吃亏,大不了你也看回去,我是不介意的。
不过
魏昭斜睨她一眼。
说他介意。
以前虞听晚逮着机会就要揩油。
时间久了,又得不到,她挫败不已,也没那么积极了。
至少这回脱下魏昭棉衣后,姑娘就没有趁其不妨,手挑衅地往他衣摆里头探。
这时,窗外传来说话声。
是赵俞回来了。
他在隔壁待的时间久。
不用于先前的一板一眼,赵俞眼角都带着平时少有的喜色。
他一回来,就去寻魏昭的身影。
“你表哥身子撑不住,回屋了。”
余氏拉着人,急急问:“如何了?”
所有人也围了过去。
赵俞面色红润。
他过去时,是忐忑的。
毕竟学识有限,赵夫子要考什么,九成是答不上来的。
可赵夫子带他进了书房后,只问了他平时读书的习惯,又将赵俞默写出的内容,全部讲解一遍。
他讲得好,不枯燥乏味。
赵俞听得很投入。
讲完以后,赵夫子问赵俞有哪里不懂的。
赵俞指出来,没有不懂装懂。
赵夫子耐心解释,等赵俞表示都懂了后,转头不按常理出牌让赵俞一句一句解释给他听。
赵俞将怀里抱着的几本书给众人看。
“这是赵夫子早年做的注解。”
赵俞:“他让我拿回家看。”
他这会儿都有些轻飘飘的。
“赵夫子还让我准备准备,回头就来县里读书。”
余氏激动:“真的!”
“咱们家祖上是冒青烟了。”
“娘眼下不求你能考上秀才。多识几个字,多明些是非,日后便是在街头帮人写书信,或是在酒楼茶馆当账房先生,也比你爹在地里劳苦强。”
外头的动静,虞听晚听得一清二楚。
扶着魏昭上了床榻后,给他捻好被褥,刚要出去凑凑热闹。
可她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魏昭的声音。
“还有两日,就是最后的针灸。”
“家里人多,怕是不方便。顺子寻了足够僻静之地,葛老的意思是,让我明儿就过去。”
虞听晚脚步停下,那还有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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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才说?我也去。”
她扭头,语气认真:“你不会有事。”
魏昭却笑了一下。
“倒是对我有信心。”
可他嗓音平淡,淡到没有半点情绪。
魏昭:“若我真”
他一顿。
“你爹娘的案子,证据在来的路上。”
“我知你对当年赈灾款的事耿耿于怀,魏家军会帮着贺诩然一并彻查。”
“胡同的那间屋子,实则过的也是你名下。空着也好,让赵家夫妻住也行。”
“有什么事去寻荣狄,他就在镇上的铁铺里,你该记得路。”
“做药膳的厨子,会跟着你。”
“这些时日我搜刮的金银,一半会留给卫家军的兄弟,他们跟我多年,到底,其余全留给你。”
“听着有些俗气,可你聪慧有主见,定会过的极好。”
虞听晚死死拧眉。
她呼吸有些涩然。
姑娘大步上前,死死看着榻上半靠着面色苍白的魏昭。
“你什么意思?”
“先是同我说孩子说以后。转头交代后事,不动声色将一切全都摆平了,让我再无后患?”
她恼:“也是过分。”
“留这个,留那个。好家伙,你倒是方方面面无孔不入。”
“以后我买根糖葫芦,都要想起这是姓魏的男人,从别人私库里头薅的?”
魏昭望着姑娘的怒容。
当初他就没想活。若知会遇见虞听晚,定会留有余地。
魏昭喉结滚动:“白日说的话,是心中所盼,我想和你做真夫妻。”
他是武将,心思缜密。
向来都要做两手准备。
他嗓音有些哑:“除去往昔的功绩和头衔,我肉体凡躯又算什么?能不能熬过去,到底没有把握。”
虞听晚坐下强调:“可我有把握!”
魏昭:
虞听晚:“真的!”
魏昭靠近她。
将平日不离身的平安符取出来,挂到姑娘脖间。
从不越矩的男人,此刻难得将头抵上她的额。
明明没有别的动作,却让虞听晚心间一颤。
魏昭嗓音有些低哑。
“我不是什么好人。方才那些话的确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实在是怕你没心没肺。”
呼吸交缠间,他笑容单薄。
“对不住。”
“头一次动情,免不得混账恶劣些。”
他抬手,按住姑娘心口。
“我想这里”
“只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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