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会儿,李驰扶我起来,帮我擦干眼泪,胡之菲一脸扭曲的表情连连喊着“诶唷,诶唷”,她凑近了肯定看得更清楚了,我从她的表情中都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是何种丑样。
不过大约是顾及李驰的心情,胡之菲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忍了下去。
我哭累了,坐起来,曲起手指撑着下巴,努力深吸了口气,说:“她误会了。”
胡之菲问:“谁误会了?”
我看看李驰,李驰的表情像一块冰冷的钢板,我犹豫再三,虽然想照顾李驰的面子,可事到如今也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黄子文妈妈误会了。”我再度深吸了口气,说,“她误会我和黄子文谈恋爱。”
李驰别过头去。
胡之菲一脸不可思议,然后眨了眨眼睛说:“我去!她是不是有妄想症?不就是补个课吗?”
她轻微地拧了拧眉,似在回忆什么,随后说了一句:“而且当初还是她让你去给她儿子补课的。”
这时候,李驰转过头插了一句:“你说对了。而且还是不收钱的免费补课。”
胡之菲眉头迅速又往中间挤了一点,猛拍了一下桌子说:“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嘛!”
“是啊!”李驰气恼地附和了一句,“她儿子心术不正,她拿你出气算是怎么回事!”
我痛苦地摇摇头,想到这个,我也很无奈,同时想到黄子文虽然不说一声就突然跑来苏州,但他并没有故意要让我难堪。至少没有对我不规矩,更没有逾越雷池半步。
我抿了抿唇,想帮黄子文说一句,可看看李驰的表情,我又不敢,怕自己越描越黑。
胡之菲这时候轻微揉了揉我的胳膊,试探着问我:“司葭…”她瞄了李驰一眼,然后放低了音量,“黄子文喜欢你啊?”
我的表情微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胡之菲一脸恍然大悟地摇了摇头:“这事确实不能怪你。不过有一说一,她母亲的心情也能理解。除了对你撒气,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是她下手也忒狠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胡之菲冷血无情地拍了拍的我肩膀,刚才的话根本称不上是安慰,接下去的话也不是要安抚我的心情。而是自顾自地推理出了前因后果:“李驰说你上午送个朋友,该不会这个人就是黄子文吧?不过你昨晚明明是和李驰在一起,结果却让黄子文妈妈撞见你和他儿子在一起。她自然联想到你和黄子文是一起过夜的。”
“啊~难怪啊……”胡之菲啧啧啧地摇着头,像是陷入了某种无解的难题。
李驰吼了一句:“难怪个屁啊。她打人还有理了。”
“李驰,你别冲动。”胡之菲劝了一句。随后,她把头转向我:“是这样吧,司葭?我刚才说对了吧?”
她很自信地看了我一眼,我轻微点点下颌,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解释了。”我搓着手上的纸巾,又气又恼地摇了摇头,“不过她根本不信。”
“你也体谅体谅她吧。”胡之菲居然帮着陈淑敏说话,“人情绪上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解释。”
“那这一巴掌就这么算了吗?”李驰转头瞪了胡之菲一眼,不客气地说,“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爸和黄宏耀的交情,司葭才去他们家做什么家教的。”
胡之菲被李驰的话噎住,努了努嘴,眼神略微愠怒:“这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了?”
李驰舔了舔牙齿,蛮横地回道:“怎么跟你没关系了?你想一想,要不是你跟黄子爵要合作搞矩阵号,司葭用得着这么积极地和黄家搞好关系吗?这种事,只要黄宏耀一句话,司葭不得乖乖配合。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个。”
我抱着脑袋,苦恼地回了一句:“李驰,这个跟胡之菲没关系。就算不是菲菲,我也是会答应陈淑敏给他儿子补课的,因为当初收了他们家送的手机。”
胡之菲咬了一下嘴唇,对李驰说了一句:“李驰,这个事,你倒提醒我了。司葭确实不能白挨这一下,我回去后一定会找黄子爵理论这个事,让他给你主持公道。再说黄伯伯也是我爸的老朋友,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老婆动手打人,自己家里女人出来撒泼,他到底还管不管了?”
“黄子爵又不是陈淑敏亲生的。”我说了一句,苦恼地抱着头,“总之,你别麻烦他了。”
“那你就白吃亏吗?”李驰喘着粗气。我想,如果不是此刻胡之菲在场,李驰是不是会立刻抓起我的手机打过去对陈淑敏破口大骂?
我皱眉看了看胡之菲,扯了扯她,说:“菲菲,算了。你怎么还扯上黄伯伯了。你难不成还真要惊动你爸吗?如果你爸真的知道了,那离我妈知道也就不远了。我妈要是知道了,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说到这里,我万分难过地看看他们两个,又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胡之菲推了推我的肩膀,说:“司葭。”
李驰深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先吃饭吧。锅都开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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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是涮火锅,我也只好振作起来,人生再如何不堪,饭还是要吃。
……
走出饭店,胡之菲说:“司葭,我下午和李驰去工厂仓库搬点货,你怎么样?”
李驰看我沉默,狠心说了一句:“你今天下午一个人忙吧。我陪陪司葭。或者,明天上午抓紧点。胡之菲,你想想办法能不能借辆车?这么多东西发物流不得好几百?这些钱也够油费了。”
胡之菲想了想说:“那行吧。我问问我爸,能不能匀个面包车出来,我们自己开车把那些货给运回去。哪天他让人来上海发外贸单的时候,再叫人把这车给开回去。”
李驰点点头:“菲菲,那我先陪陪司葭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胡之菲在路口和我们分手,她提醒了一句:“李驰,要不你带司葭去医院看看吧。她这脸……司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木的,没感觉。”我低着头,嗫嚅道。
李驰叹了口气,摸了摸我好的半边脸,说:“我会带她去看的。”
胡之菲走后,李驰才说:“司葭,你这半边有点吓人。我想你今天恐怕又回不了家了。你顶着这张脸,你爸妈得疯。要是我把你送回去,你爸说不定先给我吃拳头。以为我把你怎么的,我这就太冤了。”
李驰努力逗我开心,我很想笑一笑,可是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公交车坐两站的地方有家三甲医院,他带我走到公交车站,坐着等车的时候,我问:“李驰,跟我谈恋爱是不是很累啊?”
李驰摇头朝我笑笑,勾着半边嘴角,说:“是啊。那你想想,到时候怎么补偿我?”
我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会补偿你的。”
李驰见我一本正经,倒说不出这油嘴滑舌的话了。
以前,他都会兜兜绕绕地说:“那你就以身相许吧。”就像上次他说我是“上赶着来睡他”,可是这一回他只是用温柔的目光看了看我,轻轻压了压我的鸭舌帽,说:“知道了。等你伤好了再问你讨。”
我抱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肩头,外面的日光明晃晃地照着大地,脸上麻木,脑袋也麻木,可是手心里的温度却是真切的。
片刻后,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歪着脑袋说:“不过当初追你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你是这么能招人的。”
我不说话。
李驰自我调侃道:“这是不是变相证明我的眼光特别好?”
我苦笑着抿了抿嘴,那一刻,我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
我或许健忘,从不把难过的事情往心里去,但又或许只是因为我从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痛苦,那种绵延不绝的痛苦,崩天裂地的痛苦……
而有一天,如果我真的遭遇到那些,我还能无所畏惧地说“人生就三万多天,何苦要记不开心的事呢”那种话吗?
那天李驰说的“好羡慕你啊”,也并非羡慕我的乐观。或许他羡慕的是我的人生未曾遭遇过磨难。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何以称之为豁达呢?
反观李驰,他此刻的表现,才叫人佩服,明明自己也不高兴,还是努力逗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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