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夔将这个小姑娘收入府中,十五年有余,她从来没有隐藏过她的仇恨和野心,只是自己一直在纵容和包庇,他以为自己可以感化她,可如今她始终还是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楼梦佳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东霁王族中人的厌恶和仇恨,即便自己为了她弃了王的爵位,优待娄地子民,她也从来没有为此有过一丝感动。这个时候,江夔才意识到,楼梦佳喜欢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身份。楼梦佳需要他身居高位,以助她娄国帝姬成事,而自己却没能如她所愿。她委身于自己,蛰伏在大统领府,都是为了复辟娄国,重拾她娄国女帝的至尊之位。
楼梦佳笑够了,重新变得风情万种,柔声问:“大人,您不是说,梦佳辛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那你现在是在拦着梦佳吗?”
“楼梦佳,我且问你,你可真的有孕在身?”
相识十余载,这是江夔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假装怀孕,率领他御都营的人进逼王宫,楼梦佳的所作所为一再突破江夔的底线。他可以为了楼梦佳放弃做江氏的王,虽然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他也可以为了东霁,为了盛都,与楼梦佳刀剑相向。
“大人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么吗?哈哈哈,”楼梦佳一边说,一边嘲笑江夔的天真,“你竟然认为我堂堂娄国女帝会为一个姓江的人繁衍子嗣?可笑,哈哈哈哈!可笑至极!”
江夔指着方才他扔下的袋子,叫士兵“带过来。”
两个士兵遵命,将布袋抬过来,拆了捆绑的绳索,是替楼梦佳诊脉的大夫。方才江夔就是想确定楼梦佳是否真的怀孕,去了太医府上。没有跟上楼梦佳,才让四个忠心的营将无辜惨死。
“此人招供,是你将一个女子送进他府上,然后蛊惑他替你做假孕证明?是这样吗?”
楼梦佳不言,就当是承认了。
“像这样的事,你还做了多少?”
“多少?刘大人,张大人,李大人,司徒大人,司空大人,哈哈哈,可多呢?妾可数不过来,大人可不能责怪妾,谁让他们连一丝诱惑都抵抗不了呢。”
江夔走到跪着的庆欈四人身旁,质问他们:“我御都营营将是否也是这种禁不住诱惑的人呢?”
江夔说完,意识到了什么,自嘲地苦笑一声。楼梦佳终于下了马,得意地朝他一笑。
江夔转过身,靠近楼梦佳,低声对她说:“梦佳,现在缴械投降,我可以以大统领的身份同大王说情,保你一命,也保你娄氏一族。”
“然后呢?继续待在你府上,一天到晚被你催着生孩子?你觉得,可能吗?堂堂一个大统领,竟天真幼稚至此?”
楼梦佳往后退一步,将御都营的玉令符狠狠掷于地,而后掏出属于她娄国的凤凰玺印,高高举过头顶,大朗啷呼:“我娄国的英勇无畏的将士,当年,东霁王率军攻破我娄国城池,国破家灭,我同大家一样,流离失所,苟且偷生至此,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今,我们已经站到了东霁王宫外,那就把这么多年的仇恨全都还给他们吧!”
“杀”
“杀”
“杀”
此前已经说过,跟着楼梦佳到这里的前娄国人,都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女帝的命令,就是他们的行动。他们不求能复国,只求能多杀几个东霁士兵,以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王宫大门外。赤身的御都营士兵,前娄国人,和背叛摇摆的御都营士兵,数千人,他们持刀,持枪,持剑,使用各种武器混战在一起。城墙上,桓帝和舒义,看到,满地流血的雪地上,江夔拔出腰中佩剑,楼梦佳掏出她娄国女帝的飞刄,静立对峙,始终未出手。
“大王。”舒义提醒他。
桓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对身旁的禁卫军副帅说:“去”。
“喏”
严副帅带着两千禁卫军杀出城门,加入了与娄国余孽的混战。
江夔和楼梦佳对峙。引得桓帝忍不住好奇他们究竟在谈什么。
“江夔,你知道是什么促使我不顾一切背水一战的吗?”
“是你的执念。”
“是你。是你。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都可以轻松拿下那个地位,你是个孬种!”
“梦佳,我了解自己的所长,你也了解我。我可以征战杀伐,却没有治理朝政的本领。”
“你不是还有我吗?你不懂我懂呀,你不擅长,我擅长呀。你主外,我主内,我们本可以将东霁治理得很好。”
“梦佳,你已经疯了。”
“是呀!我是疯了,都是被你逼疯的。”楼梦佳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含泪控诉眼前的负心男人,“你明明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可你却变了。”
“我没有。”江夔说得很小声,刀枪剑戟声中,楼梦佳却听到了。
“没有?敢动情却不敢承认的狗男人。”
“梦佳,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是啊,那贱人你还没有拿下。不过,想必你也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这么着急?还说没动情。”楼梦佳冷笑着说,“那贱人意图到我房里找什么东西,被我抓个正着,然后,然后我就把她捆起来了。哦,不,是把她送到妫疾将军那里了。妫疾将军嘛,你在娄地见到过的,对我忠心不二,如果今天,我身死在这里,你说他会不会杀了那贱人?”
“梦佳,绫罗是无辜的,你我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与她无关。”
楼梦佳环视四周,在禁卫军冲出来之后,她娄国的将士就已经处于下风了,那些犹豫摇摆的御都营士兵也坚定地转向了对立面,挥刀砍向娄国人。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从娄地带到这里的族人,一个个地被刺穿胸膛。梦佳本来有很多话要控诉,但她觉得没必要了。
哒哒哒!有一队人马出现,是宁泣押解谭国国主谭郑出现。王宫城墙下,已躺下累累尸骨,将整片雪地都染红了。战场经验丰富的宁泣很快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江夔下不了手,她可以。
宁泣手持长枪,脚跨骏马,三两下挥开碍事的人,直冲向对峙的两人,先是打落了楼梦佳手中飞刄,然后拎她上马,坐于身前,以枪刃对着她细白的脖子,大喝一声:“全部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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