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戈脚步顿了顿,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然而,曼珠显然是看见了她,单手握拳斜举至肩头,似乎是行了个魑族的礼,高声道:“少主。”
人们闻言,有一瞬间的沸腾,随即纷纷行了个同曼珠一样的礼,高呼“少主”。
江璃戈赶鸭子上架,尴尬地冲众人挥了挥手,迈着细步走了过去,同曼珠站在一处,趁大家不注意同曼珠咬耳朵。
“这什么情况啊?你这也不同我交代下,怎么演啊?”
曼珠还是那张臭脸,淡漠道:“大家如同死水一般茫茫度日,这么多年了才等到少主,少主认为应当如何?”
对上那一双双满是希冀的眼睛,江璃戈颇不自在的垂了垂眸,不过既然她承了阿伊果的情,就该替她担上责任。
思及于此,江璃戈冲着曼珠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江璃戈没有反悔的意思,曼珠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高声道:“那便请少主同大家说几句吧。”
江璃戈思忖片刻,神态自若地上前几步站在了众人面前,朱唇轻启,声音沉稳而有力。
“这么多年来,大家受苦了。我受阿伊果所托而来,帮助大家重返故土,找回魑族昔日的荣光!但在此之前,我也希望大家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情。”
随着江璃戈的话音落定,那些曾经失去希望的人,被再度点燃,每个人都充满了激动与期待。
“少主说,什么事儿?”
“暂且放下仇恨。”
“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魑族众人的怒火就被点燃了,纷纷攻击起了江璃戈。
“放下仇恨?灭族之恨,怎能轻言放下,咱们这位少主莫不是敌人冒充的?”
“我的身份,自然是做不得假的,大家若要验证,我皆会配合。”面对大家的谩骂,江璃戈面上神色未变,而是高声反问:“大家有多少年未曾出过此处?又是否知晓这片竹林外的世界是何情形?天下几分,谁人当家?”
人群默了默,有人小声反驳了句:“我们就是被那些人所害,才避居此处,便是一概不知也非我们的过错!”
“这自然不是你们的错。”江璃戈轻声安抚了句,解释道:“如今天下三分,其中以盛凌实力最为雄厚,南楚与破枭两国则不分伯仲。破枭人骁勇善战,且好战,因此盛凌与南楚两国缔结两姓之好,共同御敌破枭。破枭如今虽然势弱,但也绝非咱们区区千余人能够对抗的。灭族之恨,怎能不报?我只是让大家暂且放下,我们要做的便是好好过自己日子,韬光养晦、繁衍生息,等候时机成熟,一击即中。”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
江璃戈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回答道:“破枭与两国之间的矛盾已是一触即发,总有一日,两国会联手拔除破枭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届时,我们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再动不迟。”
不得不说,江璃戈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人群虽然仍然沉默着,但江璃戈也在其中看到了自己成功的第一步,随即温温一笑,趁热打铁地再度开口。
“诸位,我知道,你们其中有很多人从出生那刻开始,就被教导要铭记仇恨。可你们一定要记得,你的命也是自己的,来人间一遭不能记得的总是这世界的阴暗面不是?阿伊果当年费尽心思保全下大家,为的也是魑族人能够繁衍生息,绵延万代,而非让大家受仇恨驱使,在黑暗中惶惶度日,不知快乐为何物。况且,我一直以为对仇人最重的反击,不是你死我生的厮杀,而是活得比他们更好。”
江璃戈的一番话回荡在竹林里,深深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曼珠也适时站了出来,附和道:“没错,少主言之有理,我们不能让这种痛苦延续下去。”
曼珠在此处有着一定的话语权,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思考片刻后也开始理解和接受了江璃戈的观点。
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后,终于有人低声开了口:“好,我们听少主的!”
江璃戈闻言,笑了笑没再接话,而是在众人的附和声中,走下了高台,功成身退。
曼珠又同众人轻声交代了几句族中事宜,才缓缓走到了江璃戈身边,眼中多了几分欣慰与赞许。
“你怎知我要的不是鼓励大家复仇?”
“你是个聪明人,又怎会做以卵击石之事?”
“你也不差。”曼珠闻言竟是笑了声,“倒是担得起我曼珠这声少主。”
江璃戈并不居功,与曼珠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交谈,“当年阿伊果竟保住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真是不简单。”
谈及此事,曼珠又重新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模样。
“魑族灭族之日,阿伊果将族人分成两拨,年长的那一拨跟着阿伊果将敌人引去了魑族陵墓,利用机关、阵法将那些人永远囚禁在了墓中。而自己,也永远留在了墓中,因此所有人都知道,魑族全族被灭。而余下的一批全是族中年纪尚幼的孩子,跟着我一道来到了这里,以竹林为障,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生活了漫长的岁月。”
“怪不得他们如此激进,自小便被迫承受双亲之苦,心中又岂会无恨。”江璃戈感慨罢,又笑吟吟地搭了曼珠的肩,轻声道:“曼珠,这些年你为魑族百姓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会记得的。”
曼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脚步微微一顿,“如今已没有魑族了。”
“谁说的?”江璃戈灿然一笑,“何为国,何为家?不是那冷冰冰的建筑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啊。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魑族,它就永远存在。”
曼珠没有应声,却觉得心中宽慰极了。
少女的存在,就似当空照耀的太阳般,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一刻,曼珠似乎总算明白了过来,阿伊果为何要选择这么一位外族人赠予“凤凛”。
正当此时,不远处的竹屋内,传来了看守之人的惊讶之声。
“曼珠祭司,床上那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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