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真是见鬼的不和平。
我说真的。
区区一个礼拜后,我就在爆炒牛河外卖中收到带味道的新单。
本该装有牛河的外卖袋中只有一本相簿,里头大概有一百来张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一些家庭间相处的无聊画面,有切蛋糕有野营钓鱼纪念有毕业典礼有大合照和不知所云的生活日常。
女主人穿着围裙端出烧焦的烤鸭。
满脸摸着油彩彼此迫害的兄妹。
结婚纪念日,造型便当,小孩子拙劣的手工。
彼时摄影技术刚刚被用于民用,能有那么多闲情雅致收集相片的家庭不是开照相馆的就是不缺钱的中产以上。
——从那些照片上能看出他们属于后者。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家庭却大多相似。
总之就是一家毫无特色四口之家。
“这个男的,看仔细了。”
陆桐哥用常年吸烟被熏黄的指头点了点照片中平平无奇的乌萨斯男人,大概是一家之主。
“嗯啊,除了杀掉他之外,雇主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我用筷子撩了一点辣椒酱,拌进粉糯的牛河中。
生蒜与辣椒末增添了新的口感,带来一丝微小的刺痛,与浓郁的河粉和牛肉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桐哥似笑非笑,将相簿一口气合起来丢进自家灶台,添了一把旺火。
“不,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把相簿里除他之外的人都杀了。”
他这样说。
于是我来到乌萨斯。
搬进男人所在的社区,租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单间。
没有太多家具冷冰冰的屋子,不知道是第几任主人在愤怒时给墙面开了一个洞,然后用拳击海报给遮盖上来。
这次的任务简单过头,于我而言,要杀死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只要一分钟不到,但雇主琐碎的附加需求是要花一点时间,让男人可以认真思考自己曾犯下的罪恶。
我得有耐心。
我这么告诫自己,是因为我很烦躁。
是的,其实我也觉得这张单非常无聊,毕竟这个男人不是什么黑手党首领或二十四小时都有保镖在旁的议会成员,一个决定可以左右千万人生死。这个男人只是泰拉千千万万研究矿石病药剂小型组织里一个寻常的研究员,换言之只是一个上班族,他的工作只是研究出更高效的抑制剂。
把一个上班族的家人杀光光实在用不着我出马,为此我每天心烦意乱。
除此之外,这张单真正的精髓在于,除了杀人的部分都非常繁琐复杂,环环相扣,所以我大方付钱,让猫猫影去调研和计划细节。
而我,我就是把相簿里出现过的家庭成员远远看熟,避免错杀这种不专业的事情发生。
虽然我不介意。
等猫猫影将这一家人日常作息与行事规律都摸清后,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给我讲解了行动计划,并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动手。
动手前,他给我讲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药剂开发学者和毫无新意的,深受迫害的感染者之间的故事。
是陆桐哥不愿意告诉我的内容。
“没有什么想说的?”猫猫影问。
“没有。”我回复。
疾病这种玩意,背后的利益锁链比疾病本身更漫长更罪恶,很难说谁对谁错。
相对的,作为一个烂人,我只要做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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