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过年过节那两天,回来也是只吃顿饭就走,连过夜都不过。
亏家里还建了那么大的房子,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结果房间放到落了灰,也没人住过一晚。
老太太可怜这孩子的同时,经常也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把儿子养好,才让他在外面搞出这么一个不被人接受的孩子来,她也有责任。
就是这样,她才没办法放任这个孙子不管。
魏重君听完后,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老了身边没个人,就会觉得孤独,儿女有了家庭后,都在外面不回来,身边只有这么个孙子,自然会更依赖和疼爱他。
渐渐的把对其他人的感情都倾注到了身边这个孩子身上,结果死前这几年这孩子消失了,各种担心、不舍、期待也就成了执念。
所以她想等那孩子回来。
她刚才观察了这老太太,不仅没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甚至还发现她身上是带着几分功德的。
是个好人,有功德心。
虽然这几分功德气息不是很重,但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很难得的。
大概是她身上的功德和执念,鬼差才没有强行将她带走吧。
魏重君问道:“阴差给你多少时间等着?”
就算没将她强行带走,给的时间肯定也是有限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百日后,他们就要把我带走了。”
魏重君:“原来如此……不过你这几个儿女,为什么这么才给你下葬?还选 在这种大雨天气,应该不是你自己安排的吧?”
老太太闻言,眼神黯然了下来,略显无奈的又叹了声:“……一言难尽。”
魏重君扒了满满一口饭菜,说了句:“那就长话短说?”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这小姑娘,好奇心倒是挺重的。”
魏重君:“你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找找你那个孙子呢,你自己决定吧。”
老太太:“……”
过了会儿后,老太太这才开口说道:“我死的那天,没人知道,是过了好些天才知道我死的。所以,才过了头七。”
魏重君:“……就这?”
老太太点点头:“不然你觉得是什么?”
魏重君:“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就算是你死后过了许多天才被发现,那他们也不应该先在这大雨天送你下葬的,好歹选个宜葬的日子吧。”
老太太闻言表情一怔,有些不解的望着她:“啊?这有什么讲究吗?”
魏重君:“这种天气下葬,不管对你还是对你的子女们,都没有好处。如果你的儿女还有点孝心,至少也知道找个合适的日子给你下葬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太太听完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后也沉默了下来。
听到魏重君这么说,她也开始不理解了。
原本她已经是个死人,这几个子女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不闻不问,关系疏离到也只能维持表面工夫给别人看而已。
死后她更不关心这些,他们想什么时候下葬就什么时候下葬自己,她也不在乎。
在这种处境下,他坚强的长大了,奶奶扶持他从小学上到高中,并成功考上了大学。
但大学的学费很贵,奶奶负担不起了,只能把他的亲爹叫回来。
最后亲爹不情不愿的给了这个私生子的大学学费。
然而小虎去上了大学后,却没有再回来过,仿佛整个人都失踪了一般。
老太太每年春节都盼望着这孩子能回来,又担心他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等等。
不识字的她,找村子里的干部帮自己写信寄去学校,后来有电话了,又请别人帮忙打电话去学校。
可是寄出去的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打电话也因为不知道他在哪个院系,哪个班级,打了几次都找不到人。
她问自己的儿子,那孩子在大学里怎么样了。
儿子却总是避而不谈,或者是找各种借口敷衍过去了。
就这样过去了几年的时间,别人都说她养出了一只白眼狼,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忘记她的养育之恩了。
然而老太太了解孙子的性格,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一直相信他是个感恩的孩子。
毕竟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孙子,没人比她更了解。
她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出远门,想去孙子的大学看看他,都有心无力。
加上在儿女的阻拦下,她只能在家等着有一天,那孩子能自己回来。
她的儿媳妇们不喜欢她,加上看到她还在养大儿子的私生子,所以都没把她们的孩子留给老太太养。
这些孙子孙女们,也只有过年时见一次面,又嫌弃她是个脏兮兮的乡下老太太,跟她都不亲近。
有了对比之下,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子,就更加的重要了。
然而没想到,等到自己死了,这孩子都没回来。
自从养了这个孙子后,儿子女儿也很少回来看她了,每次回来都会因为这孩子的事吵架,儿媳妇就更不喜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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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谁都不愿意再回来。
活着他们都不管自己了,现在都死了,他们管自己又有什么用?能让她复活吗?
她才不管这些,她只想看到她亲手养大的孙子。
魏重君见她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叹了口气。
那看来想吃这个瓜,还得从她的子女那边才能吃到。
魏重君边想着,边把碗里最后一口饭菜扒进了嘴里,留了个干净的空碗。
“我吃饱了,谢谢你,婆婆。”
老太太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
说着她接过魏重君手里的空碗,转头将碗放到了灵案上。
魏重君抹了抹嘴,说道:“好吧,吃了你的饭,我帮你找找看你的孙子在哪。”
接着又问道:“他大名叫什么?生辰是多少?”
老太太把小虎的大名和生辰说了出来,魏重君在院子里四处看看,找了个有沙子没雨的地方蹲了下来。
这里拉了雨棚,所以雨没完全把地面淋湿。
她用手在地面抹了一把,然后捡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搜寻阵,又在桌子上画了张符,符上写下她孙子的名字和生辰。
随后将符揉成一团,左右看了看,突然看到旁边的鸡圈,于是她朝着鸡圈那边拍了拍手:“咯咯咯~~”
她一叫,鸡圈里的鸡都伸长脖子探头看了过来:“咯咯咯?”
魏重君指着其中一只公鸡,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公鸡转了转脖子,接着就拍着翅膀飞出鸡圈,随后朝她这边小跑了过来。
老太太诧异又新奇的看着她招来一只公鸡。
魏重君把那揉成一团的符纸,放在嘴边吹了一口灵气,然后将那符纸塞进了公鸡嘴里。
接着她对公鸡拍了三下头,说道:“把他找出来。”
公鸡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喉咙里并没有东西下去。
老太太也好奇的盯着这只公鸡看着,不知道这只公鸡要怎么帮她找到她孙子。
公鸡咽下黄符后,表情就呆住了。
随后魏重君把它抱起来,放到刚才在地上画的那个阵法上,又对着它打了声响指:“啪~把他找出来。”
听到她重复的话后,公鸡像是突然醒过神来,猛然全身一抖,接着抬头迷茫的四处看着,随后开始在阵法里一步一步的四处走动。
它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抬起来,停顿很久才落下,接着左走几步,又退回,然后又向右走几步,又退回。
一会儿朝东,一会儿朝西,就这样来来去去的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在一个位置上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骤然倒在了地上。
魏重君看到它倒下的瞬间,眼睛立即眯了起来。
这是不好的预兆。
果然,公鸡倒下去后,身体开始僵硬,双腿也伸直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显现出一副死鸡的样子。
老太太看到这样,似乎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看向魏重君,说道:“这……这是什么……”
魏重君叹了口气,对她说道:“婆婆,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这孙子……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老太太一听她这话,浑浊的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眼睛微微睁大,逐渐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吃惊的看着魏重君问道:“你……你说小虎……不在了?”
魏重君点点头,然后伸手对着那只僵硬的公鸡打声响指。
“啪~”
响指声响起,公鸡僵直的身体一松,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活蹦乱跳的拍着翅膀。
魏重君对它说道:“好了,回去吧。”
公鸡这才转身朝自己的鸡圈跑了回去。
老太太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魏重君:
“不是真的……对吗?这不是真的啊……我的小虎……他才刚刚长大成人,他才刚大学毕业,刚进入社会开始自己的人生啊……他怎么会死?不可能的……”
魏重君见她自顾自的说着,知道她是白发人不愿意送黑发人,所以才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不过她算的一向很准,她倒是希望自己算错了。
“小虎,他还那么年轻,他怎么会死……不会的!会不会是算错了?再算一次?”老太太眼神慌乱的看着她,用眼神央求着道。
魏重君说道:“再算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的。”
老太太不敢相信的连连摇头:“不不不,你再算一次,再算一次。如果这次还是一样……那,那我就相信……”
于是魏重君又重新换了个法子再帮她算了一次,这次算得更精准了,甚至连他怎么死、在什么时间死的,都算出来了。
“嗯……前几年就已经去世了,死的时间,应该是刚上大学那一年,是被人从高楼顶上推下来摔死的。”魏重君把结果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整个人都懵了,但早已经泪流满面:“呜呜呜……我的小虎……我就说他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为什么写给他的信都没有回音,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原来我的小虎……比我早一步离开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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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进来了个人,是个中年妇女,看到院子里有个小孩子,疑惑的嘀咕了句。
“唉唉,哪来的小孩?谁家的?不是我们村的吧?”
随后走过来对着魏重君用本地方言问道:“娃娃,你是谁家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了吗?你爸妈呢?”
魏重君用普通话回答道:“我就是一个人,爸妈不在这里,我刚吃饱饭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灵案上的空大碗。
女人听完她的话,又见她指向灵案,抬眼一看,见灵案上还真有一个碗。
她先是一惊:“哎呀?你不会直接把老太太的祭品吃掉了吧?”
结果走进来仔细一看,发现灵案上的祭品一样没少,这个大碗是后面放上去的。
女人松了口气。
不是吃灵案上的祭品就行。
但随后转念一想,就算吃了也应该没事,反正老太太也不会因为小孩吃了桌上的东西就怪罪她。
女人叨叨念着道:“没事,吃了就吃了。哎哟,老太太走的孤单,死了好多天都没人发现,都发臭了才被发现的,村里的猫和狗也没吃掉她的肉,倒是有些奇怪……”
魏重君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絮叨。
女人絮叨了一会儿,随后抬头看了看还在下雨的天,接着又低头望了望魏重君,说道:“你爸妈不在这……那你是从哪来的?有其他家人或者亲戚吗?”
魏重君摇了摇头。
随后她用“纯真”的大眼睛望着女人,问道:“但是为什么要下雨天送婆婆下葬呢?多不好呀,路上都是水,那坟里不也都是水吗?”
雨葬墓穴里肯定会积水,虽然水生财,但在墓穴里积了一堆泥水,就不是生财了,而是不吉,是凶煞。
尤其是对老人而言,若是祖先的遗骸泡在水里,不仅对被泡的死者有着不好的影响,对后代也有诸多不吉的影响。
而且墓穴本身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也不可能开条沟把水排出去,只能人工从里面将水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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