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摇头叹气,一脸无语。
我们跟着老王回招待所收拾好了行李,驱车上路,直插大别山深处。
祖国疆域辽阔,即使在现在,改革开放都已经不知多少个年头了,全国人民集体奔向小康生活的时候。
依旧有不少偏远地区的发展停滞在了上个世纪。
九塔村便是如此,作为深居大别山的古老村庄,全村上下连猫狗鸡鸭都算上。
能喘气儿的也不到一百口子。
离着最近的镇子有六十里山路,山路崎岖不平,甚至电线都是去年才扯上的。
所谓通讯基本靠吼,安保基本靠狗,是这里的真实写照。
至于九塔村的这个名字,也有点考究。
据老王说,这地方也没个正经县志,只能从一些边边角角的资料,找到九塔村三个字。
据说因为村子四周的山上,传说有九尊镇妖宝塔,因此得名。
可由于年代久远,那九座宝塔早就淹没在了岁月长河当中,连块塔砖都找不到了。
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还知道些野史传说。
顺带一提的是,这里距离大名鼎鼎的封门村,只有百十里路。
老王坐在副驾驶,开车的男青年,三十岁不到,叫孙大山,是老王的徒弟。
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高材生,刚毕业就被老王挖来,如今已经是考古队的中流砥柱。
孙大山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头,穿着深色的牛仔夹克,话不多,整个人斯斯文文的。
我和师父靠在后座,看着一路风景,偶尔和老王说几句话。
经过二人交谈,我才知道,二人相识已近四十年了。
说起来,二人相识那会儿,还是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的年代。
老王作为大学生,如大多数知识青年一样,去往全国各地插队,接受广大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而老王插队的白洋村就是师父道观的所在地。
和老王相比,师父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每天不是在挨批斗,就是在挨批斗的路上,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栖身的道观被抄了不下十几次。
里面但凡上了点年头的东西,在当年都属于讨伐的对象。
就连唯一一盏破马灯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好在师父早几年算到有此一劫,把一大部分典籍和压箱底的家伙什提前都埋在了白洋淀深处的小涂上,才幸免于难。
可他自己就惨了,早上鸡未啼就要下地干活,两百来斤的麻袋扛在肩膀上往村里搬,来回不下几十趟,还要下河修坝,上山砍柴,不敢叫苦,也不敢叫累。
晚上住的是牛棚,吃的是馊饭,就这还不管饱,三五天能有一顿就了不得了。
虽说会辟谷,可到底也是肉体凡胎,十天半拉月还成,日子一久,就连牲口的麸糠都争着吃。
老王说,他第一眼见到师父时,还以为他是修长城的民夫呢。
干巴巴的一把老柴火似的骨头架子,不知是衣服上打着补丁,还是补丁拼成了一件短袍,脸上皮肤被晒的皲裂,胡子拉碴,污泥满面,本来不过四十多岁,可看着起码年过花甲,都没人形了。
我听得入迷,又问二人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王是个爱说话的,和我刻板印象中,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全然不同,没有任何架子。
“嘿嘿,那会儿我天天干活都快累死了,那些人都疯了,红着眼珠子说话,我不乐意搭理他们· · · · · ”
老王点上了一根烟,又给我和师父散了。
缓缓吐了口烟圈,老王眼神深邃地望着吉普车车窗外,思绪仿佛被拉回了那个慷慨激昂,红旗漫卷,全民亢奋的年代。
老王是陕师范历史系的学生,据他自述,祖上在明朝还是个不小的官,算得上书香门第。
我心里一笑,明朝当官,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这也叫书香门第的话,全国上下没几个人不是了。
老王说自己当年在地里干活,闲暇时就跟师父聊天,偶尔还分他半个窝头。
一来二去,俩人成了忘年交。
老王在得知师父是个道士之后,眼前一亮,追着师父询问各种古代典籍的详情。
师父见他不是坏人,也就有啥说啥。
二人关系越来越好,但却不敢明面上交谈,要么是在田间野地里谈天说地,要么是半夜在牛棚中谈论起历朝历代的诡谲异闻。
日子本来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有个男人婆,不知道是不是又把给牲口吃的过期催情药当糖豆嚼了,非要带领着众人要去刨坟。
这在当年不新鲜。
漫说是平头百姓的祖坟,就算是皇帝老子的巨墓大冢,这些人只要碰上了,也敢下铲子。
那天要去刨的坟地,解放前是片乱葬岗子,后来才被当做了坟圈子。
而且按照当时的划分,其实那片坟地是属于林子对面的铁河村的。
只是男人婆实在没有了批斗的对象,才盯上了这里。
按理说,这几年但凡是这里看得着的坟包都被刨了,里面那老几位,也都被人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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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婆纠结了一帮子人,扛着锄头铁锨。
到了目的地,男人婆高举小红本,登上了一人来高的小土包,颇有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气势,准备将村民祖坟下面的那层前朝乱坟也连根扒了。
不少老人暗自扼腕叹息,直呼造孽,可也不济事。
那年头儿,就连三清祖师和佛陀菩萨都自身难保了,所谓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
男人婆一声令下,众人举起各种农具就在地里乱刨乱挖起来。
不多时,整片坟地都被翻了一遍,这时一个四眼的铲子杵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发出了金铁相撞的声音。
“有东西!”
四眼喊了一嗓子,所有人聚了过去,老王也在其中。
对于这种挖坟掘墓的事情,老王打心眼里抗拒,这不理智,更不科学,而且还不文明。
但没办法,大势所趋,老王也得明哲保身,只能跟着浑水摸鱼。
男人婆搡开众人,挤到了前面,见地下有货,立马让众人围着这块地方下铲子。
不知怎的,老王说自己当天右眼皮一个劲儿狂跳,跟癫痫了似的。
于是他扯了个谎,说自己害了肚子,要去出恭。
那会儿谁会在意他,男人婆骂了老王一句懒驴上磨,便挥手让他去外面解决。
老王躲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暗中观察,不想也正是他这个举动,救了他一命。
二十来口子人,从早上九点来钟忙活到了下午两点,终于挖出了东西。
地上赫然一个直径五米,深四米的大坑,如疥癣之疮般扎根在了贫瘠的黄土地上。
而众人挖到的是一层方方正正的大坟砖。
坟砖连成一片,缝隙直接用铁水浇筑,风雨不透,连刀子都插不进去,一看就是古代剥削阶级的封建毒瘤。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家小户。
够规格用铁水浇筑坟砖墓室的,放在前清起码也是个贝子贝勒,再不济也得是个宣武都尉之类的散官。
男人婆大喜,宣布众人先回去吃饭,今晚挑灯夜战!誓要把这个铁王八壳子扒开,将里面早已腐朽成泥的老地主拉出来进行严厉的思想教育工作。
大约是晚上六点来钟,众人预备好了马灯,火把,凿子,大锤,甚至还把生产队的三匹骡子和两头驴拉来了。
众人情绪高涨,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为了壮声威,甚至还唱起了《国际歌》。
可真等下手,却麻爪了。
那坟砖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比一般的砖头结实得多,铁锹和镐头砸上去,就是一道白印,比混凝土还邪乎。
更别提缝隙里还灌了铜汁铁水,里里外外好似铁桶一般。
俗话说见缝插针,有缝儿才能插针,可这座老坟,风刮不进去,雨泼不入内,煞是棘手。
众人犯了难,不少人劳累了一天,准备打退堂鼓。
男人婆岂肯罢休,扯着嗓子让众人不许退,同时吩咐几个狗腿子回去拿炸药!
那会儿还没全民禁枪,别说土炮,炸药。
就算是三大战役时遗留的卡宾枪都能整来。
不多时,五六个人携着炸药和几根雷管回来了。
按照预先计算好的药量和炸点,埋了下去。
半晌后,只听平地几声炸雷,洼地里荡起层层浮尘黄土。
众人呛的咳嗽了几声,胆子小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等围上去一看,好家伙,直接炸出来一个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口子。
坟砖断开,铁水崩坏。
阴风呼呼地从地下倒灌而出,其中夹杂着霉味儿和腐臭味儿。
忽而,便从洞口下吹出了一股黑毛风。
呜——的一阵黑风,吹得四野变色,如鬼哭,似狼嚎。
风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形。
人群顿时炸开了营,有几个人被黑风吹到,立马呕吐起来。
不少人心生胆怯,准备打道回府。
男人婆却严厉喝止。
老王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但奈何他说话没分量,难以左右大局,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待山风吹干净了坟中晦气,才敢上前去,商量着如何下墓。
男人婆完美发挥了作死到底的精神,自告奋勇就要下去。
有两个愣头青也提了马灯跟着男人婆下了老坟。
其余人扒在炸出的洞口往下伸头伸脑地观瞧,只见那是一条墓道,可容一个成年人直着腰通行,一端是个死胡同,而另一端则是通往主墓室。
男人婆和两个男生,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攥着镐子,锤子等物,慢慢向主墓室走去。
墓道有些长,上面众人只见马灯的光束晃动了几下,便再也看不清了,视线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止如此,就连下去的三人也没了动静。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只听黑漆漆的甬道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等众人反应,又是几声惨叫。
紧跟着两个男生连滚带爬地爬回了洞口,哭喊着让众人拉自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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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手八脚将二人拉上来。
一个人喊道:“燕儿姐呢!?”
众人连忙往地下看去,哪儿还有人?
想问话,可上来的两人都吓傻了,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连个屁都蹦不出来。
半晌,其中一人才失魂落魄地大吼:地下有鬼!
可再问详细的事情,二人就说不出来了。
没办法,只能叫人他们送回去,剩下人围在上面直跺脚,往下面喊了几嗓子,除了回声,啥也没有。
有一个胆大的,抓起马灯就要下去救人,顺着梯子刚下到一半,那人身子猛地一顿。
随即脸色一变大喊道:“有人抓我脚!”
上面众人一听,连忙抓着他往上拽。
七八个人一同用力才把那人拉上来。
那人一上来就连忙往后蹭去,同时还捂住脚脖子,看模样是被抓伤了,疼得脖子涨红,嘴唇发白,却说不出话。
有人掰开他手一瞧。
乖乖!
那右脚踝上分明一个青黑手印,整个脚脖子肿起老高。
脱臼了!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下去了,有人围在上面往下看,只看见影影抄抄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下面一闪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婆。
众人有心下去,可地下情况不明。
有了那几个人的前车之鉴,谁敢再贸然下去?
这一番折腾,最终惊动了两个村的生产队长。
白洋村的李队长,和这片坟地的实际掌控者——铁河村的张队长。
二人披着外套,打着手电,带着一帮民兵来了。
了解完情况,二人可都慌了神。
丢了个人!
二人都免不了吃瓜落!
两个队长可不是什么新时代的知识分子,那是正儿八经,祖上十八代搁农村成长起来的,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敢说信,因为怕丢乌纱帽。
但更不敢指天发誓说自己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因为多少见过些邪乎事。
二人避开众人,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找来了老王,让他去请我师父。
至于那些知青,都被李队长轰了回去,现场被民兵牢牢看守起来,没有两个生产队长的同意,连只蚊子都不许靠近!
老王当然乐意去了,一路小跑回了村子。
最后在公社隔壁的牲口棚里,把正准备去偷驴子口粮的师父拽了出来。
我师父吓的浑身一抖,手里的一把麸糠又丢进了驴槽子里。
“怎么回事儿?不会晚上也得批斗吧?”
“啥呀!我跟你说· · ·”
老王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通。
我师父听完不是要批斗自己,才长出了口气,念叨了句祖师保佑,不挨斗就行,旋即又准备伸手去抓牲口槽里的黄豆子。
“哎呀!人命关天,快走!”
老王急惊风般拽着师父就要走。
“哎!豆子!”
可怜我师父,那把黄豆子和麸糠到末了也没填进嘴里。
等二人到了坟地,四周围早已被二十来个荷枪实弹,高举火把的民兵围住。
我师父一看这阵势腿肚子都转筋了。
“我有罪!我接受改造!我自我批评· · · ·”
师父一激动,膝盖一软,连忙承认自己的“罪行”。
张队长是隔壁村的,我师父不认识,也没打过交道,可李队长他熟啊。
别看官不大,但你不能不把土地爷当神仙。
白洋村这一亩三分地,就好比人家的后院,说让你拉屎,你就不能撒尿,就这么豪横!
可今天,李队长却一反平日的行市,主动把我师父扶住,并且十分客气地给他递了一根没带滤嘴的卷烟。
我师父都蒙了,半信半疑地接过烟点上。
李队长笑呵呵地说道:“老马· · · 不,马道长,您给看看,这坟窟窿· · · · ·”
我师父探出脑袋,瞄了一眼,说道:“好大一颗封建阶级的毒瘤啊!”
李队长和张队长都无语了,敢情我师父还没放下戒心啊。
二人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我师父的顾虑。
师父凑到了窟窿边,往下瞧了瞧。
“那女娃掉下去多久了?”
这话是问老王的。
“奥!快一个点儿了!”
“嗯· · · ”
我师父点点头,把烟把子丢了下去,烟头落地,溅起点点火星,而后一阵阴风忽的将烟头吹向了墓道深处。
用灯照去,不长的墓道却好似能吸光一样,始终照不到头。
张队长和李队长在旁边急的都快不行了:“马道长啊,您给句话,这下面到底是咋了?”
“哎——难办!”
师父重重叹了口气,顺带摇了摇头。
一句话,两位队长额头就见了汗了。
张队长比李队长迷信的多,连忙问道:“马道爷,怎么个麻烦?那女娃 · · ·没了?”
师父随口道:“那倒不至于。”
张队长松了口气,原本蹦到了嗓子眼儿的那颗心又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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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被我师父把控地死死的。
李队长则是白眼翻到了天上,恨不得上去给我师父俩嘴巴。
心说你这老道士还是没改造彻底啊,这时候还大喘气。
可没办法,二人还得求着我师父。
二人只好再次好言相劝,求我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上来。
并且许诺只要人救上来了,以后不但不用住牛棚,而且还能吃大锅饭。
听到大锅饭三个字,我师父眼前一亮,吞了口唾沫。
就在两位队长以为说动我师父的时候。
我师父却再次难为情地摇头道:“这个人能救上来,可其他人就难办了,尤其是今晚在场的人,恐怕都要倒霉了。”
两位队长一听,心里开始打鼓了。
连忙问我师父该怎么办。
“你们不知,这是个凶墓,此地原本就是个乱葬岗子,屈死了不知多少冤魂,加上这个洼地占据了死门,北边的柳树林子和西边的死水塘更是助长了阴气,这个墓里的人又被上面的后来者压着,一直不得轮回,已然成了气候,难办,难办!”
师父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说了一通。
可两个队长是睁眼瞎,狗屁不懂,加上情势危急,被我师父忽悠地团团转,连忙让他救命。
我师父眼见时机成熟,便说要备齐贡品,做一场法事,待涤除了此地凶杀之气后方可下去救人。
两位队长哪敢不从,急忙叫人回去准备。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条汉子,携着六七张肚皮大的死面饼子,一小碗猪油渣,一碟咸菜,还有一大碗土豆白菜炖粉条和大半瓶“地瓜烧”回来了。
那年月没什么油水,这仨瓜俩枣,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要说正经祭祀的三牲祭品,全套的瓜果茶点连同供香,那年月,就算可着半拉河北恐怕也凑不齐。
“马道爷,就这个了,行吗?”
张队长问了一句。
我师父抿了抿嘴唇,收了收眼里的绿光,叹息一声。
“我尽力而为吧。”
言罢,在众人的注视下,师父铺开上半身的破烂短袍,将“供品”摆在上面,权当供桌。
此时,不光老王和两个队长,就连外围把守的民兵也不由得侧目望去。
都知道我师父是个道士,可都没见过他做过法,挨批斗倒是常见。
师父踏起七星罡,手舞足蹈,连唱带跳,蹦了一气儿。
说来也怪,自师父踏起罡步,四周围便呜~的刮起一阵旋风,围绕着我师父身边的,似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气”。
罡步踏完,师父收了步子,徐徐吐了口气。
张队长看了半晌,颤巍巍问道:“马道爷,好了吗?能救人了不?”
师父点点头:“老夫这就下去,只是得一人同往方可!”
二位队长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生怕我师父要拽他们俩下去垫背。
我师父轻笑一声,“不是你们,小王随我去。”
“啊?我?”
老王下巴一掉,指了指自己,暗自叫苦。
“对,就是你,把供品打包,下去了还得祭各路小鬼,你给我当引路侯。”
我师父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焦黄的老牙。
老王心中不愿,但最终还是一咬牙,把心一横,卷起了师父的破烂短衫,裹了里面的供品跟着下去。
和老王需要用嘴叼着手电,摸着梯子一步步往下挪不同。
师父只纵身一跳,耳听啪嗒一声,如一只身形灵动的老猫似的便落了地。
落地后,师父对上面喊道:“都不许往下看,免得冲撞,出了事儿,我可管不了!”
言罢,上面众人,连同两位队长连连退了五六步,无人敢上前。
等下了墓道,二人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上面视线的死角。
“马爷,咋弄啊?”
老王怀里抱着供品,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窜出来。
“弄个屁!坐下,赶紧,把东西打开。”
说罢,师父倚着墓道坟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王把东西递过去,师父抓过死面饼子就着咸菜和炖菜大口往嘴里吞。
“愣着干啥 ,吃啊!”
说着话,师父撕开半张饼子塞给了老王。
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油水,加上每天干活,根本吃不饱,谁都是勒紧裤腰带苦挨着。
老王的肚子也早就打雷了。
可眼下这情况,老王可没这么大心,接过死面饼子,却不敢吃。
“怂蛋,怕个啥啊?”
师父风卷残云般吃了整张死面饼,又打开地瓜烧咕咚咚灌了一大口。
“马爷,您不是说这下面是个凶墓嘛· · · 咱们· · · ·”
“凶个屁,就是撞客了,我要不这么说,他们能给老子预备这些?”
看着师父吃的狼吞虎咽,老王也干脆把心一横,娘的,砍头全当风吹雨,吃饱了再说。
想到这里,老王也挨着师父一屁股坐下,二人敞开了肚子,不多数就把带下来的东西一扫而光。
师父打了个饱嗝,松了松裤腰带,惬意地靠着墙消食。
老王正拿袖子抹嘴,忽而余光中瞥到什么东西在主墓室的墙角一闪而过。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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