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抬手微微敬了个礼,笑道:“多谢青丘师尊指点,小的记住了!”
涂山璟忍俊不禁,回了她一礼:“不敢当~不敢当~”
他们相视而笑,接着往华灯深处走去。一路上也有提着灯的路人,但是大多是塑料或者纸做的,所以庭萱手里这一盏与众不同的颇吸引了一些目光。
这时一个穿着大红色羽绒服,头戴白色毛线帽的女孩子走过来问她:“小姐姐,请问一下你手里这个灯哪里买的呀?”
她后面站了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孩子,和她戴着同款不同色的姜黄色毛线帽,拉了拉她的衣袖:“祖宗,你都买俩了,还不够哇?”
小姐姐一甩手:“一进来就买了,越走越能碰到好看的,买早了!我就想要她这种的,多古风!”
庭萱看那个男孩子手里拿了一个塑料的兔子灯,还有一个纸糊的红灯笼,笑着对她指道:“我这不是买的,是在那边做游戏赢的,猜灯谜。”
女孩子听了叹了口气:“那完了,我没那能耐,我对象也是个完蛋货!谢谢小姐姐啊!我回头上网搜搜同款吧。”
庭萱听了,把灯凑过去借她照了个相,这才道了别继续往前走去。
此时烟花正盛,气氛达到了顶峰。他们手拉着手,肩碰着肩,在烟花下抬头共赏。
暗色的天幕中,一朵金色的烟花腾空而起,在高空中“砰”地一声炸开,霎时间夜明如昼,随即又绽开成数朵小的,纷纷灿灿,绚如星陨。
庭萱感觉涂山璟的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旁边一个路人匆匆挤过去。但是当他走过后,涂山璟的手也没放下,他的头也低了下来,下巴轻轻地放在了庭萱的肩膀上。
庭萱不敢转头去看他,因为怕自己在外面被亲,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胆子,但是她擅自感受到了旖旎的氛围。
涂山璟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耳朵,正是一番耳鬓厮磨。她感觉自己原本冻得有点凉的耳朵尖涌上了热度。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无言地拥住她,贴着她,汲取着温暖的同时也回给她温暖。
烟花落尽,人群散开,他们也走到路边。感觉地铁会有很多人,庭萱怕把玻璃灯碰坏,决定打车。
灯会距离他们的出租屋并不太远,所以他们没多久便到了家。
杜飞趴在窝里睡觉,见是他们回来,只抬了下眼皮,哼唧了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庭萱把玻璃灯放好,问涂山璟:“你出门之前遛狗了吗?”
涂山璟刚洗好手出来,闻言点了点头:“遛了,让它接着睡吧。”
庭萱放了心,拉开窗帘,见一轮圆月浮于阳台的栏杆和屋檐之间。头顶的晾衣杆上的水晶挂饰被窗帘碰到,此时正晃动着,反射着晶莹的月光。
涂山璟也走过来,把手放在她肩上,开口道:“我们那时候,上元灯节灯期有三天。十四日夜唤之‘神灯’,放于家中神位、宗祠前,用以祭神明和先祖;十五日夜叫‘人灯’,放于门窗、床第等处,用来避邪除虫;十六日夜为‘鬼灯’,放在丘墓、原野中,游魂得之可以脱离苦海。上祈天意,下护苍生,神人鬼畜,无所遗漏。”
庭萱听他说着以前的习俗,像听话本故事。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她看着月亮,轻声回道。
第二天晚上,寒风四起。听着外面呜呜的风声,庭萱在床上辗转反侧。
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快到半夜十二点了,不知道几点能睡着,明天上班会不会困……她猛然想起晚上洗了毛巾和浴巾,她晾的时候还没起风,不知道夹在阳台的晾衣杆上会不会被吹跑。那时候涂山璟遛狗去了,估计是不知道要往回收的。
于是她轻手轻脚,裹了厚厚的珊瑚绒浴袍,打开卧室的门走到了阳台边上。
涂山璟睡觉时一定要拉窗帘,因为他那时候的晚上并没有那么多光亮,现代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会晃得他睡不着。
庭萱听着他深长的呼吸声,想着先拉开一角窗帘看一看毛巾掉了没,如果掉了就不用去收了。
窗帘外面是一轮圆月,清冷冷地散发着辉光。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她忽然想起这句俗语,不禁被那仿佛离得很近,伸手可触一般的明月吸引了去。
定定地看着那轮月亮,仿佛世间的悲欢离合都与它无关,又都与它有关。
她见毛巾被大风乱卷,上下翻飞着,轻轻地打开阳台门。
一阵风挤了进来,吹动头上的水晶挂饰,碰到窗户上,发出微小的“叮铃”的声音。
她赶忙抬头去够那水晶,想把它握住怕把涂山璟吵醒。
银色的月光穿过剔透的水晶体,射入了她的眼睛中。
忽然她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亮光扩散开来。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像置身于一个两侧都是无数屏幕的长廊,每一个屏幕上都有她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古装,被人打倒在地,又被他从尘土里轻轻地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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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拿着一盏芍药花灯,只不过那盏好像更精巧,在给他引路。
她给他洗头,两人湿淋淋地在温泉里泡着,他握着她的手给她解毒。
她被他扑在身旁依偎着,盖在隐身毯中,敌人就在几步之遥,她却只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他的心跳。
她为了不被玱玹抓住涂山氏的把柄,把马车驾到了赤水河中,以为自己要死掉了,第一次惊觉自己还有那么多想和他一起做的事尚未完成。
她被岳梁欺负,他远远一柄飞剑把岳梁的胳膊扎了个对穿,却又不得不迫于形势谎称把她许给了丰隆,自己却在门外披着雪守了大半夜。
她请求他以后不要再把她送人,他红着眼睛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她说怀念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他听她说了配方暗暗记下,亲自下厨给她做,味道还原了十成九。
她与他赴宴,涉险后费尽心机,终于保他平安,还重获涂山氏藏宝图。
她随他回府,筹备大事小情,和他一起吃年夜饭,许愿:愿我如星君如月,长喜乐多康健。可惜后来那愿望竟没能实现,果然说出口的愿望就不灵了。
她被污蔑清白,为了自证提出查验,他愤而阻止,却又不得不向奶奶、向封建势力低头以还她公道,含泪问她:“痛吗?”
她陪他同进圣地,与鬼方家的高手殊死缠斗,最终险胜取回了屠灵剑。
她给他出谋划策,抵御皓翎和中原边境的疫病,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她送他庭院中的白玉兰,告诉他“穷尽一身无所有,聊赠青丘一枝春”。
她同他赏花,他给她吹曲,吹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关雎》。
她为他解药,坦白她不是兰香,而他理智全失之时仍说出“你就是你”。
她听他说要给她一个名分,以为是妾室,告诉他“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何必要追究是劫是缘”,却不知他暗暗寻了胡管家询问如何抬身份之事,想要她做他的妻。可惜很快变故突生,恋人离分,昔日的拳拳爱意化作了误会和不解,而最终又消于绝望的流年。
她忘不了他们紫藤花树下的亲吻,缱绻缠绵。可她曾说过“你的吻是咸的”,谁料她的无心之言,竟成了日后谶语,流着泪,所以咸。
若枫牺牲,小灰身死,痛心疾首之时,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被诬陷被捂嘴的她。
她千里迢迢,一路摧枯拉朽,直奔西炎城。又百般筹谋,历尽艰险,终于囫囵救出了破碎的他。
*引自李白《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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