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掂着酒过来时,两位焗匠已经将明天招待新客的菜肴准备妥当,正在厨房里忙着炒菜。酒具已然摆放整齐,现魁和赵红春正坐着闲聊。见崇德进门,现魁赶忙起身相迎。崇德笑着问道:“现魁叔,我没迟到吧?”
“没有,没有。”现魁笑着回答。齐桂兰说道:“崇德,你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酒啊?”
“大过年的,总不能空手来吧!”崇德笑着回答。现魁也附和道:“你太客气了。”
“红春爷,给您拜年了。”崇德看到赵红春,赶忙拱手说道。赵红春笑着回应:“你一个县领导,还懂这些礼数?”
“五更天去你家拜年了,没见着你,现在补上。”崇德笑着回答。赵红春说:“我去看恁景瑞爷了,他身体不好,五更天还没起床嘞!”
“岁月不饶人啊,我们都老了。”照功笑着说道。现成倒好了酒,说道:“崇德,菜差不多都上齐了,咱们开始吧!”
“现成叔,不等师傅了?”崇德指着厨房问道。现成笑着回答:“他啊?还有一家要忙,师傅早走了,是我强留下的,你来了总得炒几个好菜吧,再没别人了,就咱爷几个,你快坐吧!”
红春和崇德听了,这才各自入座,边喝酒边聊些家常。现魁久居外地,对家乡的事情知之不多。听二叔讲述村里的事,他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崇德看到赵红春讲起家长里短、趣事轶闻,照功爷听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插不上话,只好低头悄悄问现魁:“现魁叔,你们东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怎么说呢,大家的思想是比以前开放多了,农村也在逐步实行承包责任制,上级也没有具体指导意见,我们也是在摸索中前行,有些村队在执行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不知道老家这边是什么情况?”
“老家的情况跟你们那边差不多,实行责任制后,群众的积极性很高,但有些干部不理解,执行政策时顾虑重重,甚至有一部分干部还有抵触情绪。”
“是啊,主席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现在有些干部的思想僵化,墨守成规,不思进取,是很难带领群众致富的。”现魁感叹道。崇德说:“干部的思想转变需要一个过程,但如果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迟早会被淘汰的。目前群众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温饱问题,这个问题解决好了,其他问题才能逐步解决。”
“崇德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这么穷下去了。”赵红春笑着说道。他听到两人在讨论当前的形势,连忙将话题转移,“人靠人,是越靠越穷,还是实行责任制好,能调动人的积极性。我看,现成这一年实行的包工法就不错,出工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呢!”
“噢,包工法?这倒新鲜,现成叔,快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崇德笑着好奇地问道。现成只好笑着回答:“嘿嘿,都是些土办法。我看有些社员每天出工晚,收工早,即使出工也不出力,喜欢磨洋工,就把各种农活分包下去,比如割麦,只要你一天能割三亩麦,我就给你开两个人的工分。”
“效果如何?”
“效果很不错,大部分人都能完成,剩下的时间还能去承包其他的活,不仅挣了更多的工分,效率也提高了。有的社员勤快,一天能挣到比平时多一倍的工分,原本要干三天的活,一天就干完了。”
“叔,你这办法真不错!”崇德称赞道,“怎么没听人提起过呢?”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没办法的办法,我嘱咐过,谁也不能往外说。”
“现魁叔,你看,咱们一说起安徽小岗村,就只知道他们分包了土地。其实,在咱们家乡也有不少好例子啊!”
“嗯,安徽小岗村最初也是这么偷偷干的,只是分包了土地,现在看来,责任制确实能调动人的劳动积极性啊!”现魁笑着说道。赵红春说:“前几年种麦,十几个壮劳力拉粪,好几天都拉不完一个粪堆,包工后,一两天就干完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多劳多得,谁不拼命干啊!”照功笑着说道,“你们俩都是领导干部,一定要吃透上级的精神,坚决按照上级的指示办,可别犯错误。”
“照功哥,你就放心吧,现魁叔福大命大,不会犯错误的。想当年郑三炮那么厉害,也没把他怎么样嘛!”
“二叔,当年的事多亏了你们啊!”现魁听赵红春又提起当年的事,起身要给他敬酒。赵红春摆手笑着说:“你看,我咋又说起这事了,早就喝过了,别敬了。”
“你就喝了吧,他做再大的官,也是你的晚辈。”照功劝道。崇德笑着说:“二爷,快喝了吧,我也敬您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还是让二爷歇歇吧!”赵红春喝了两盅酒,摆摆手说道。现魁放下酒杯,说道:“敬长辈喝酒,自己也要陪着喝,这是我们东北的规矩。”
“你在东北生活了几十年,家乡的有些规矩你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吧?”赵红春问道。现魁笑着回答:“尊老和报恩这些家乡的规矩,我是一刻也不敢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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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这算什么规矩?”赵红春笑着问道,“你回东北后,没遇到什么难处吧?”
“那倒没有,幸亏有你和乡亲们作保,我才安然无恙。回东北后我就参加了土改工作,清剿土匪,搞了一年多,又跟着部队南下。辽沈战役那会儿,我还参加了攻打锦州的战斗呢!”
“想不到你还真上过战场。”
“情况复杂,没办法。我刚参加土改那会儿,根本就没摸过枪。队长老韩是个老八路,他对我说,小刘,你不会打枪可不行,这里虽然解放了,但土匪活动猖獗,敌人也会躲在暗处放冷枪,不会打枪会吃大亏的,于是就教我打枪。这枪一摸就上瘾,没用多长时间,我虽说不能百发百中,但近距离作战,一枪一个也不在话下。”
“现魁当初可没少让人操心,一家人提心吊胆的。自从他出事后,我就没睡过一次囫囵觉。他娘也是整天倚门张望,盼他回来。”照功说起往事仍心有余悸。赵红春笑着说:“当时杀人就像杀只鸡,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就没了。”
“家里也最怕有生人来,只要一来生人,我和他娘的心里就扑扑直跳,害怕现魁有啥不幸的消息传过来,一直到东北全境解放。日子也就是这么一天天地熬过来的。”
“现魁叔是老革命了,风风雨雨几十年过来确实不容易,没有你们当时的流血流汗,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崇德笑着说。赵红春笑道:“照功哥,恁家了不得,出了俩当兵的。”
“怎么会?不就现魁一个嘛!”
“现成当的是“国军”;现魁当的是咱共产党的兵。”
“噢,你是说他俩,哈哈——”照功笑道。红春笑着说:“不过,这俩兵都了不起,一个当了生产队长;一个当了地委书记,可都是领导啊!”
“红春叔,瞧你说的,咱算哪门子领导?”现成笑道。赵红春笑着说:“你们看看,只要一说这,现成就有点不好意思,那有啥不好意思的,芝麻绿豆的官,也是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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