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共有多少箱?”
罐头厂仓库,秦飞站在山一般的存货跟前问。
“六千多箱。”雷宝沉声说,“这是大仓库,前面还有个小仓库,那里还有三千多箱。”
“嗯,走吧,逛的差不多了,去吃饭。”秦飞说。
到了小食堂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在等,秦飞和雷宝一进来,喧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雷厂长。”
“秦,秦厂长。”
销售科科长史东明没有站,面无表情坐在那里,无声抗议。
“大家都坐。”雷宝打了个手势,凑在秦飞耳边小声问,“我看要不还是把杨书记叫过来......”
“不用,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他爱咋想咋想。”秦飞摆了摆手,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桌上的两瓶酒,“把酒撤了,今儿不喝酒。”
所有人一愣,搞不清年轻的秦厂长是啥意思,无酒不成席,哪有接风宴不喝酒的。
再说,不喝酒,大家怎么说话,气氛怎么搞,难道秦厂长看不出来大家心里的抵触情绪?
“史科长,你好像不高兴。”秦飞看向史东明,“是因为没给你发工资的事?”
“是,工人们都拿到工资,凭什么我们销售科拿不到,我们销售科是后娘养的?”史东明倒也不掩饰,明火执仗地说。
“销售科是不是后娘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销售科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脸拿工资。”秦飞含笑毫不客气地说。
在座的都是销售科的人,秦飞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刚才雷厂长带我在厂里转了转,库房里堆了快一万箱的货,这么多货卖不掉,你们销售科有脸要工资?”秦飞接着问。
“秦飞,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我们销售科不干活吗!”史东明这时候站了起来,“我们哪个人不是天天在外面跑,供销社,合作社,国营商店,市里各个单位,哪家我们没去过!”
“我们腿都跑断了,那是我们的原因吗!”
“史科长,你觉得不是你们的原因,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秦飞问。
“你是不是要说,咱们厂生产的罐头包装不好,口味单一,再加上价格也下不来,跟南方过来的那些根本没法比?”没等史东明想好怎么回答,秦飞径直说,他说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想逃避总能找到理由,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们销售科的原因!”
“原因在于蠢,不知道变通!”
史东明已经快要奔四十的年纪,被秦飞这么个小年轻拍桌子吼,脸上哪里挂的住。
他也猛地拍桌,“好,秦飞,你说是我们销售科的原因,那行,你行你来!”
“好,史科长,一个月,我把厂里积压的货全卖了,你自己离职。”秦飞淡淡说。
“好,我接了!”史东明情绪激动,又拍了一下桌,“要是你做不到呢!”
“一样,我做不到,我自个儿滚蛋。”秦飞不假思索说。
“东明,坐下!”雷宝冲着史东明喊了一句,跟着拉了秦飞一把,“秦厂长,别冲动,一万箱的货,一个月怎么可能。”
“雷厂长,你别管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这么牛逼,还一个月把库存全清了!”史东明坐了下来,气势汹汹说。
“没事,大不了我就滚蛋嘛!”秦飞笑了笑,扫了一眼众人,“我跟你们史科长的话,都听见了吧,我还能不能在这个厂里待下去,就要靠诸位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吞了一个隔夜馊了的饺子一样难看...秦厂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跟我们领导打赌,想赢靠我们?这是什么逻辑?
“大家不要这副表情,我没开玩笑。”秦飞说。
“秦飞,你不要在这故弄玄虚,有屁就放!”史东明喊。
“史东明,你现在挺牛逼啊,跟领导这么说话是吧!”雷宝站起来指着史东明骂,说完用目光巡视了一圈众人,“都好好听秦厂长说。”
“史科长,咱俩打赌归打赌,但你们销售科,当一天和尚得撞一天钟,我安排的工作,能不打折扣地执行不?”秦飞问。
“你放心,我史东明没那么小心眼,背后使绊子的事我干不出来,这一个月,你怎么说整个销售科怎么干!”史东明斩钉截铁说。
“好,史科长这话大气,我信你!”秦飞微笑点头,跟着看向雷宝,“雷厂长,叫人上菜吧,吃饭。”
秦飞说吃饭,还就真的只是吃饭,菜上齐以后,他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连干了三大碗米饭。
这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新来的秦厂长到底是哪路神仙,中午进厂的时候脑袋才被人开了瓢,这就忘了?
饭后走出小食堂,天已经蒙蒙黑。
“秦厂长。”
“雷大哥以后叫我小秦就行。”秦飞笑了笑,“我看得出来,没人比你更在乎这个厂。”
“小秦。”雷宝心里一热,“你刚才太冲动了,那么多库存,一个月是不可能的,现在天又凉,罐头销量本来就不好。”
“雷大哥,事在人为,我敢说那个话,肯定是有办法。”秦飞说。
“是宋市长那边?”雷宝只能想到这个,如果宋市长出手,多找几家大单位分一分,一万箱的库存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雷大哥,你别猜了,这点事要是都找宋市长才能解决,那要我来干嘛。”秦飞说完问,“雷大哥,杨维泽今天吃了这么大个瘪,以你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想办法找回场子吧。”
“这个...”雷宝想了想说,“杨书记毕竟跟我搭班子这么久,我也不好说太多,不过有一点小秦你放心,以我对老杨的了解,他最多就是心里有点别扭,不会干搞破坏这种事的。”
秦飞笑了笑没说话,他笑雷宝太单纯。
雷宝和杨维泽搭班子这么久,之所以没有见识到杨维泽这种笑里藏刀人的厉害,那是因为杨维泽知道雷宝这人简单,不善于斗争,一心扑在厂子上,不会挡他的路,坏他的事。
而现在,秦飞已经打了他的脸,拆了他的桥,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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