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结息冥思苦想了快半个月,还真让他想到了一条应对之策。
尚塔藏带着三十多石粮食及五万多头牛羊风尘仆仆赶回临洮,一走进大帐,正好撞见尚结息一丝不挂从女奴身上爬起来。
“尚塔藏幸不辱命,粮食及牛羊已经顺利运至。”
尚塔藏并没有回避,直接匍匐在尚结息的脚下。
都说大唐风气开放,吐蕃的风气才是真的开放。
“尚塔藏,起来吧。”尚结息抓起一袭裘袍胡乱的披在身上。
那个刚被尚结息浇灌过的党项女奴身子都不擦,就翻身爬起来再拿起炭炉上的锡壶给尚结息和尚塔藏各冲了一碗酥油茶。
“尚塔藏,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我有一顶新的差使交给你办。”
稍稍一顿,尚结息又道:“屯田!”
“屯田?”尚塔藏听得一头雾水,咱们要屯田?
尚结息道:“你可记得论钦陵唯一的那次败绩?”
尚塔藏道:“如何不记得?论钦陵乃我吐蕃战神,其唯一败绩便是承风岭一战,时任李唐洮河道经略副使黑齿常之率五百精锐趁夜突袭我军,论钦陵不敌,所部溃散大半,李唐洮河道行军大总管李敬玄得以窜归鄯州。”
尚结息道:“正是这一战,名不见经传的黑齿常之得以声名鹊起,之后不久又在良非川大败论赞婆军,不久后又在河湟谷地开垦屯田,终成我吐蕃心腹大患!”
“大相为何忽然与末将说起此事?”尚塔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尚结息道:“你可知黑齿常之在河湟谷地开拓屯田,一年得粮几许?”
“末将不知。”尚塔藏摇摇头,随即又猜测道,“一年得粮可有二十万石?”
在尚塔藏看来,一年得粮二十万石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够临洮的五万吐蕃大军吃一年。
尚结息却摇头:“不,是一百万石!”
“啊?”尚塔藏闻言嘴巴张得老大。
随即尚塔藏就反应过来,急切的说:“大相方才所说屯田,是要效仿黑齿常之在河湟谷地之旧事,在洮河谷地屯田?”
“对,在洮河开垦屯田。”尚结息伸手一指大帐外的草场,又接着说道,“若将临洮草场开垦出来,万顷良田唾手可得,一万顷即一百万亩,即便是每亩只收粮一石,秋收时亦可得粮百万石,如此我下勇部之十八万大军皆可以得食。”
顿了顿,尚结息又说道:“然而此间仍有一桩难处。”
“大相。”尚塔藏昂然道,“不知末将有何可以效劳之处?”
尚结息说道:“开垦屯田,需桂庸妇孺田间地头日夜操劳,如此一来便很容易为唐军所趁,所以需得在洮河谷地遍修烽火台,提防李唐游骑前来袭扰。”
“大相。”尚塔藏慨然道,“修烽火台之事交给末将便是。”
尚结息拍了拍尚塔藏肩膀,郑重的说:“尚塔藏,洮河屯田之事非同小可,不仅关乎我下勇部之生死存亡,更关乎我吐蕃之国运,汝当勉之。”
“请大相放心。”尚塔藏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
“不好,吐蕃狗要开垦屯田!”李九伯脸色大变道。
“屯田?”王臣两世为人,对屯田却还是不太了解,“屯田有什么问题吗?”
李九伯道:“公子有所不知,吐蕃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稀少,聚居地分散,如果不想耽误春耕就必须让各个东岱的桂庸散归各自聚居地,这样就很容易遭到各个击破,阿郎的一千精骑就足以将分散各州各县的吐蕃桂庸扫荡殆尽。”
“即便是难以杀尽吐蕃桂庸,也可毁其青苗掳其牲畜。”
“然吐蕃桂庸一旦开垦屯田,立时就避免了这一弊端。”
“因为屯田集中于一地一域,吐蕃桂庸就不必再分散,如此一来吐蕃奴从就可以进行集中管控,避免其偷懒甚至于逃亡,我军也将会丧失将其各个击破之良机,如果吐蕃军再多筑烽火台,就连偷袭机会都将丧失。”
“当年黑齿常之在河湟屯田,就修了大量的烽火台。”
正说话间,董山就指着前方,黑着脸说道:“公子,吐蕃狗好像在修墩台!”
“还真是!”王臣顺着董山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吐蕃奴从正在公鸡山的四周修烽火台,而且数量不少,从公鸡山下的封锁墙一直延伸到远处。
王臣怀疑,用不了多久,整个洮河河谷都将布满烽火台。
“祸事了。”李九伯叹道,“这下连偷袭都没有机会了。”
……
李晟得知消息是两天之后,也同样吃了一惊。
“吐蕃军打算在临洮屯田?还要修筑烽火台?”
“嗯。”李侃神情沉重的道,“吐蕃奴从正在加紧开垦屯田,修筑烽火台,还有不少奴从在修筑引水渠,看样子是要引洮河水灌溉农田。”
李晟的浓眉已经拧成了川字,吐蕃军竟然在洮河河谷屯田,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这样一来,吐蕃的春耕就不再会耽误,逼迫陇东吐蕃军退回到陇西的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恢复陇山防线的大计岂不是胎死腹中?
“入娘贼,吐蕃狗怎么突然学燕国公搞屯田?”野诗良辅也是皱眉。
左陌刀将王佖却仍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屑的说道:“元舅,吐蕃狗即便在洮河河谷开垦屯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待其出苗之后,请与我两百骑出临洮,一顿践踏便足以令所有青苗枯死,再难有半点收成。”
“没听说吐蕃狗在修烽火台?”李晟皱眉道,“不等你的两百骑至,尚结息就已经看到烽火传讯并且派谴大军前来截杀,彼时别说是践踏吐蕃人之青苗,便是你这两百骑也会陷入吐蕃军之重围,落得个有去无回。”
王佖哑然,这是他没想到的。
李侃说道:“阿兄,是否将此事上报给李大使?”
“不可。”李晟急伸手制止,“此事不急上报。”
这一消息如果报上去,郭老令公说不定会直接放弃恢复陇山防线的计划,进而命令汾宁军、鄜坊军以及朔方军撤回到汾州宁州及鄜州一线。
这样的话,他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白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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