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般的琴声透过那高耸的雪云宫直往外飘。
明月下,青松旁,窗棂前,一黑发狂舞的俊美白衣公子正全神贯注地拨动着琴弦。
一声声靡靡之乐如丝线般飘然入耳。
西苑贵妃紧闭美眸,眉宇明媚怡然。
伴着那陶冶情操,清冽心境的仙鸣琴声。
脑海中不觉间就浮现了那如同书中写的,仙气飘飘的雾霭秘境。
自己则在其中母仪天下,享受着万民敬仰。
而自己那干儿子到时候也被封为了专属的凤后乐师,日日夜夜都为其一人演奏。
丽人的情绪随着澎湃的琴声调动,李卯看了眼陶醉其中的干娘,演奏更加卖力了些。
虽说方才多少有些对干娘不敬,但事权从急,他也没有什么过多选择,只能唐突了。
如今倒是可以用琴声好好补偿干娘。
约莫一刻钟后,琴声渐消。
李卯手指停在琴上那么一拨,旋即琴声戛然而止。
西苑贵妃则是怅然若失的靠在软垫上,眼间的缎带并未取下,玉耳微动,只是失神的回味着方才那首曲子。
“干娘?”
李卯看了眼那桌案上的信封,旋即缓缓朝有些怔神的贵妇走去。
扶着丽人胳膊,轻柔的将那白色缎带除去,收在了怀中。
却见缎带取下后,那一张白腻如雪的面庞之上俱是失神恍然,一对盈盈秋水眸子下更是黛着两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干娘?孩儿演奏的可还合您的心意?”
西苑贵妃微微回过神来,呼吸着清凉的晚风,那脸上的燥热才稍稍敛去。
贵妇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温和的看向面前这才色双绝的奇男子,微微笑道:“你弹得这么好,干娘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了孩子,你这弹的是个什么曲子?”
李卯扶着贵妇柔软的玉臂,颔首笑道:“这首曲子叫《有凤来仪》,很是契合干娘您的身份。”
“有凤来仪,有凤来仪,好!实在是好。”西苑贵妃喃喃重复这四个字,云鬓发髻间的金色钗珠微微摇曳,发出几声细碎的声响。
西苑贵妃不觉间攥紧了李卯的手,那一双柔和的美眸之中俱是欣慰激动:“孩子,你简直就是这上天赐给干娘的珍物!如此通得本宫心意!”
李卯腼腆一笑,自然的拉过那一只柔滑的葇荑就在轻拍着:
“干娘过誉了,孩儿不过一个侧旁人,不过看在眼里,说了句实话罢了。”
李卯说着又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惊讶道:“这天怎么可就这么黑了?与干娘在一块相处不觉时间流逝,当真是过得快。”
西苑贵妃亦然抬头看了看窗外冉冉升起的明月,但看着她那干儿子俊美的脸庞,不知为何想让他多留下来陪陪自己。
许是深宫寂寞,她过得又清冷养性,很难找到这么个能叙叙话,甚合心意的人来。
也难怪那太后都如此与他亲近。
西苑贵妃拢了拢感觉有些不对劲的衣襟,但转而就将那怪异的感觉压到心底,只是淡淡说道:“天色晚又如何?只要你想留下来陪干娘,谁还能说半个不是?”
不过瞬间,那上位者的气势霎时间往外迸发。
柔和的面庞挂上不容置疑的威严。
到底是实权者,底气就是足。
在这后宫里,周遭九成宫女太监都是她萧家的人。
而且他们两人的确是问心无愧。
谁敢多嚼半句口舌,定斩不饶!
宵禁?
还管不到她的头上!
李卯眸光动了动,带着几分惋惜道:“干娘,不是孩儿不想留下来陪您,是实在不巧,今晚孩儿还要处理一些府上的繁琐杂事。”
“而且孩儿时刻心系干娘,以后会时常来探看干娘的。”
西苑贵妃有些失望了拢起了柳眉,但看着那一双殷殷的桃花眸子,心底的那些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拉过李卯修长的手,合在手中谆谆叮嘱。
两人也不知何时就将拉手寻常对待的行为。
“孩子,你以后若是对上了皇上,可万不能顶嘴耍小聪明,一切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
李卯耳朵一动,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贵妇。
“以后出行也得备好亲兵,以防宵小之徒,不得出了差错。”
西苑贵妃语重心长不停叮嘱。
她这般一针见血的聊起敏感话题,一方面是她这干儿子背靠西北,具有很重的话语权,现在正与她萧家如此亲近,自然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另一方面是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这个后生的确甚得她心,也不愿意就让这么个知心体贴的人儿遭了什么不测风云。
等到以后律儿荣登大宝,慢慢削藩,自己将这孩子领到身边护着,弹琴作诗,养眼解闷也是不错。
李卯眸子闪了闪,只是垂首轻声回道:“是,孩儿谨记于心。”
李卯见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袍发冠,对着那端坐的西苑贵妃一拜,推开殿门大步朝外走去。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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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缓缓关闭。
西苑贵妃眸光柔和的目送李卯离去后,重新落座于那金色软榻之上,随手拿过那放在一边的诗句赞叹的不停摇头。
“这孩子,当真是好大的才气。”
西苑贵妇长吐一口气,回想起那刚刚蒙上缎带,陷入的黑暗神秘感。
又是玉颊之上飞起两抹淡淡的红霞,心里浮起点点不同寻常的异样。
但转而就又蹙起了烟眉,深呼吸一番,面容一肃,朝外面吆喝道:“黛绮儿,进来点上佛香,本宫要清心。”
“诺。”
金发女官回眸看了眼那道从容行走在白玉长道上颀长的白衣身影,鲜艳的红唇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旋即躬着身子朝殿中走去。
呼——
缕缕庙香充斥着大殿,西苑贵妃闭目养神,缓缓吐息,手中攥着那佛珠。
片刻后,长吐一口气,红润的面孔恢复白皙素冷,有些焦躁的情绪这才舒缓而来。
不知不觉间天鹅脖颈,光洁额头上都是沁出细密的香汗。
西苑贵妃自怀中取出那方李卯所赐的锦帕,细细的在肌肤上擦拭。
“嗯?”
西苑贵妃将手帕再度放回怀里的时候,却突然瞪圆了美眸,有些不可置信的呼出声来。
“怎么了娘娘?”
一边的黛绮儿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西苑贵妃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事倒是不好说出口,因此也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无事,就是有些热,你去将外面的香炉温度降一降。”
“是。”
金发女官挑着修眉看了眼那高耸如流瀑的衣裙,随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西苑贵妃见人退了出去,又是抿着唇瓣,不易察觉的掀起一角衣领往下飞快一看,又蓦的抬起了头眼神呆滞。
“怎么会?”
“明明刚刚给那孩子看玛瑙的时候还在,难道是幻觉?”
西苑贵妃不待深思,却又发现那用餐的桌案上竟然放着刚刚陆谦送来的信封,一时间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西苑贵妃迷糊的伸出不沾春水的纤纤玉手将那信封拿到手中,揉着紧蹙的眉心嘀咕道:“是没睡好?本宫什么时候将这信拿出来了?”
西苑贵妃突感一阵心力憔瘁,叹了口气后不再费神,只是归咎于自己殚精竭虑精神不足。
旋即就将信封打开读了起来。
片刻后,一声轻呼传出。
“长浦桥竟然塌了?”
西苑贵妃凝重的将信反扣在桌上,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到了明天会传出多么大的舆论波动。
死人事小,这桥在天子脚下事大。
若是有人以此借题发挥,将矛头指向大周的皇帝,说桥塌是上天的征兆,可就免不了又是一阵民心动荡,腥风血雨。
西苑贵妃头痛的靠在软榻之上,心思冗杂。
唯有看见那窗下的古琴之时,耳中自动浮现那幽幽动听的琴声,心头的疲惫才稍稍舒缓。
越是临近那一步,就越是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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