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思秋接着又哭喊一声:“爸爸!”
柳兰听到了她久违而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不止一次在她最近的梦里反复出现,又有多少个寂寂长夜,她夜半醒来,因为思念着女儿而泪流满面!
曲怀齐这一通漫长的奔跑,已达到体能的极限,这一声叫喊,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女儿曲思秋的声音,他仿佛忽然间又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女儿所站的位置正是此次长跑比赛的终点线,他开始发起了冲刺,把很多人一下子抛在了身后……他的手先于身子抵达终点线,步履踉跄地一把搂住女儿,久久不愿放手。
由此可见,生命、亲情与爱情才是这个世界创造奇迹的源动力!
柳兰紧随而至,也一把抱住了女儿,并用身子隔开了曲怀齐。
这个时候,爱显得如此自私!曲怀齐夫妇在对女儿爱的表露上,都不甘示弱,唯恐落后。
曲思冬在妹妹最初发声时,就已看到了林赤,先是父亲趋步跑去,接着母亲也挣脱了他的手……如果亲情可以排序,他也只能位列第三,他不用急于去凑那份热闹。
曲思冬的内心,此时正经历着另一种真切的煎熬!
曲思冬索性慢步下来,他的目光紧盯着林赤,亲切中隐含一丝愧疚,微笑中夹杂着怯懦,他最不愿在这个时候,来面对林赤。
林赤托人交办的事,他未能履行。
他亲眼见到秦素芬落入虎口。
林赤费尽千辛万苦,在上海的真如镇成功解救出的秦素芬,竟在他的手里得而复失,这让曲思冬情何以堪!他又如何给林赤一个交待?那样的情形,决定或许没有对错,然而,当林赤出现在他面前时,现在的曲思冬怎么都觉得,那个一时兴起的决定是如此草率和不负责任!
曲思冬走近,林赤捶了他一拳,笑着说道:“怎么样,队伍不好带吧!”
曲思冬努力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啦?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林赤夸张地重新打量着他,“难道你连声‘谢谢’都这么吝啬?”
曲思冬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是你袭击了鬼子?”
“如果没有人袭击他们,你们能这么顺利突围?”
曲思冬心中更愧疚了,在这两件事的处理方式上,林赤的所为顿时夸大了他心中的感受,他竟开始厌恶起自己,自卑的情绪笼罩着他。
林赤全然不知曲思冬此时的感受。
曲思秋和父母略叙了思念之情后,耳朵一直在接受着林赤和曲思冬的对话,便制止了父母喋喋不休的嘘寒问暖,她本能地把林赤拉到面前,对父母介绍道:“这位是林赤……”
曲怀齐夫妇立即白了曲思秋一眼,柳兰几乎是抢白着说道:“小林我们还用你介绍?!”
曲思秋立即手抚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都忘了……”
曲怀齐转而拉住林赤的手,亲切地道:“你的伤好了吧?”
林赤点点头,也亲切地叫道:“叔叔好。”并向柳兰及她身后的曲怀远一一问好。
曲思秋撒娇地扑向曲怀远,曲怀远爱抚地拍拍她的肩。
柳兰也上前拉着林赤的手:“怎么这么巧,你认识咱们思秋?”
曲思秋和伯父亲昵地打完招呼后,又站在林赤身旁,这时接话道:“我收留他,我哥没和你们说?”
“你哥那么忙,整天见不到人影,他哪有空说这事?”曲怀齐道。
柳兰腾出一只手,牵起了曲思秋,看看女儿,再看看林赤,意味深长地笑着。
母女心灵相通,曲思秋已然明白母亲的意思,脸上马上飞过一朵红云,心中又害羞又激动。林赤被柳兰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连忙挣脱她的手,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曲思冬的身后。
曲思冬的心忽然“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曲思冬明白,林赤是在找寻秦素芬的身影。
果然,林赤的眼睛搜寻了一会,便紧紧盯着曲思冬,目光透着冷峻。
“我托你保护的人呢?”
曲思冬也盯着林赤,没有回答。
“我跟你讲话呢,曲思冬!”林赤忽然提高了声音。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立即将目光投向他们。
曲思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林赤话语严厉,便轻声插话道:“你让我哥保护谁呀?”
林赤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盯着曲思冬看。
现场的气氛忽然凝固起来,除了曲思秋,所有人都知道林赤指的是谁。
小野二郎不知何时已走到人群之中,他仗着和林赤的熟稔,想极力打破尴尬而沉闷的气氛,说道:“林大哥,她……她被日本人抓走了!”
林赤自从见到他们后,目光一直在寻找秦素芬。林赤从看到曲思冬第一眼后,就已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躲藏着什么,完全没有以往的乐观和自信,林赤已隐隐感到秦素芬一定出事了,只是无法证实,现在,答案被小野二郎揭晓,林赤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的心被严实的黑暗包裹,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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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二郎话一说出,见林赤不买他的账,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以为林赤没有听清,就重复道:“秦素芬……被抓走了!”
林赤冷冷地打量了小野二郎一眼,好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我没有跟你讲话,我是在问曲思冬!”小野二郎一脸委屈,后退几步不再说话。
林赤再次看着曲思冬,突然咆哮起来:“曲思冬,小野所说的事,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魏瑞从未见过林赤,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他,林赤苛责的语气已让他大为不爽,便移动着雍胖的身躯挤上前来,在林赤身旁站定,一股血气上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么跟我们队长讲话!”说着便伸手来推林赤。
手尚未触及林赤,林赤一把撸住他的手臂,身子一侧,稍一用力,便将魏瑞摔了出去。
这一摔,虽然不是很重,但声音响亮,魏瑞又恼又羞,一骨碌爬起,毫不犹豫拔出手枪,气势汹汹指着林赤又欺身上前。
曲思冬蓦地一把夺过他的手枪,一拳击在魏瑞的胸口上,狂叫起来,“魏胖子,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滚蛋!”
魏瑞痛得弯曲着身子,半晌才直起腰来,依旧心有不甘,气急败坏地对林赤喊叫起来:“你别以为你身手厉害,我是打不过你,可是你带来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水,不但害死了凌队长,还搭进了其他两位兄弟的性命,这一次,如果不是曲队长果断下令,又不知多少人因此送命!别说她是个旅长夫人,她就是校长夫人也不值得我们为她丢命!”
林赤忽然听说那位口才欠佳的年轻队长已命丧黄泉,心中一怔,猜想这中间必有隐情,气势已矮了不少,但转念一想,此番秦素芬的再次被捕,必定对接下来的局势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火气又立即升腾起来,“我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秦素芬是260旅刘云雄旅长的夫人,而现在,刘旅长就被小日本关在城里某一处监狱里,敌人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从上海把她抓到南京来?这起码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刘旅长依旧在和敌人斗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敌人有了筹码,这个筹码是所有人都很难迈过去的,你们想过没有,万一刘旅长扛不住了,投了小日本,那后果会是什么?!我们的国家又会有多少机密外泄?!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林赤这一番话义正言辞,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曲思冬的灵魂,他根本就不知那位刘旅长身陷囹圄,没有人和他提起过,冯勇敢只是含含糊糊说起到林赤在临走前和秦素芬讲过一番话,但具体内容没有听清,而秦素芬关于丈夫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曲思冬沙哑着嗓子绝望地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她是旅长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丈夫已经被日本人抓进去了啊!”
林赤也自责起来,是啊,是应该亲自来一趟,和曲思冬陈明利害的。想着想着怒气渐消,又问:“你亲眼所见秦素芬被日本人抓走了?”
曲思冬点头。
柳兰夫妇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两位年轻人,一个是儿子曲思冬,一个是他们从战场上背回、收留下来并救治康复的林赤,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是林赤,他们在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如果他们起了冲突,作为父辈的他们心情自不好受,现在好了,硝烟散尽,二人已和颜悦色。
最高兴的当属曲思秋,她一手拉着林赤一手拉着曲思冬,说道:“你们别再磨磨唧唧啦,日本人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赶紧撤吧!”
“秦素芬的事以后再想办法。”林赤从曲思秋手里抽出手,又问:“你们准备去哪里?”
“往江宁牛首山一带转移,看那里能不能找到落脚点!”曲思冬想了想回答道。
“叔叔阿姨还有伯父我带走,他们不能再跟着你们了!”林赤不等曲思冬表态,又转过身子,拍着小野二郎的肩膀,说道:“张遥君,刚才多有得罪!”
张遥灿烂一笑:“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林大哥不要在意。”
“等过了这段时间,张遥君最好还是跟我进城,也许那里的战场比较适合你!”
“我一切听林大哥的安排!”
林赤把曲思冬拉到角落里,轻声说道:“曲队长,我在中山中路215号开了一家‘悦颜’照相馆,你如果有什么事,可到那里找我。”
曲思冬终于找到了机会,也捶了林赤一拳,笑道:“你小子这么快就当上老板啦!”
至此,二人冰释前嫌。
林赤扶起柳兰,对他们说道:“我们赶紧回城!”
说完,林赤转过头,眼光掠过曲思冬,掠过张遥,掠过魏瑞,掠过小个子冯勇敢,掠过刚刚归队的陈大军,说了一声再见,便带着曲思秋和曲怀齐他们向青马桥方向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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